她轉過身去,看見一名年約十九歲的男孩,也穿著板球運動服,身材很高、四肢修長、姿勢挺拔,暗金色的頭髮剪得很短,上唇留著頗為醒目的短髭。他的五官因為有點不對稱,而不能歸類為古典型的美男子,但看起來仍頗有吸引力。
約蘭曦原本以為溫特維爾隔天就會回來,但是兩天之後還不見人影,她開始有些擔心。不過戴德斯說,他以前也曾經因為母親需要他而回家一個星期。
他往後倒在床上。「我老了。以前一整夜沒睡,精神反而更好。」
庫柏終於坐直,男孩們也轉向索討酒瓶的卡許卡力。「如果我們這段討論是在放假回家之前,我會高舉雙手對大家說:抱歉啦,各位,我對自己的生活非常滿意,毫無怨言。」
「一起來玩吧,殿下?」庫柏叫道。
「看來這有益身心的活動也包括消耗他珍藏的干邑白蘭地。」約蘭曦說。
不過,只要他完成了,她將可以從幾哩外一座廢棄的釀酒廠進入實驗室。他們在實驗室裡就很安全,也可以擁有些許隱私。何況,試煉集也在實驗室裡。
大公只瞄了一眼。「平凡無奇。」
他打個呵欠,現在大約是早上九點了。他離開實驗室,來到肯特的廢棄穀倉,只要再騰跳一次,即可返回他在灣峰屋的房間。
「很高興你能察覺自己的偏見。」她低語。
諷刺的是,約蘭曦其實可以帶著溫特維爾騰跳回他在倫敦的家,但她可不敢讓他知道自己的祕密。
蘇哲蘭的叔叔在諾福克的海邊別墅,名為蹐峰屋,位在伸入北海的海岬上,屋子有許多山形牆,屋後有隱蔽的花園,旁邊則是有懸崖屛障的半月形海灘,沿著一道釘入懸崖、搖搖晃晃的木梯,便可抵達下方一百多呎的海灣。
他並未看著她。「她有棟避暑別墅。」
「他似乎是個有趣的人。」魏斯特說。
「我能說什麼?」她的聲音越來越遠。「誰教這個女孩這麼喜歡拯救落難的王子。」
約蘭曦搖著頭幫忙收集漂流木:虧她是這一代偉大的元素魔法師之一,卻沒機會彈個手指、無中生有地召喚熊熊火焰。等他們生起營火,香腸也在火上滋滋滴油時,海邊已一片黑暗,無數的小星星在墨黑天空中對著他們眨眼睛。
接著,蘇哲蘭便慢條斯理地走了。吃完蛋糕後,溫特維爾和庫柏也離開了房間。戴德斯悠閒地吃著司康,從房間的另一頭審視著她。
它在追逐什麼?
他問起她的家人和假期,她說家人因為獲得一筆錢,已經賣掉非洲的農場,他只點頭說這是離開貝專納蘭的好時機,因為英國人和波爾人間的敵意極可能在不久後發展成大規模戰爭。
「那是你的鏡子沒說實話。」她說著,幫他蓋上毛毯。
「我親愛的溫特維爾,」約蘭曦說:「大公剛才只是說他這輩子從未打敗過任何噴火怪物,怎麼可能侮辱到我的男子氣概?」
他才唸出遠視咒語,就立刻倒退了好幾步。五浬開外的北海中央,有艘亞特蘭提斯的船。它算不上戰艦,但看起來比巡邏艇大了許多。啊,那是一艘為了水上追逐而特別建造的飛行船。
他把她拉過去親吻了半秒鐘。「我可沒答應妳任何事。」
「妳這樣做有什麼用意?」他用下巴比向庫柏留在她書桌上的照片。「那女孩是誰?」
他離開試煉集,返回沉悶許多的實驗室。當他和費法克又推又拉地把所有同學沉重的身軀弄上懸崖、回到屋內後,他來到實驗室工作。反正那幾個大男孩肯定要和圖書睡到中午才可能起床,而他希望能盡快把新的入口完成。
經過這個暑假,他的肩膀似乎變得更加寬闊,或許也長高了半吋。不過,眼神依然沒變,年輕與古老同時存在。他注視著她、注意力完全在她身上……她再度渾身發熱。
他喝了一大口白蘭地。「可是,我這次回家,剛好趕上我哥訂婚。而且,他的未婚妻竟然是我夢寐以求的女孩。」
這是她和戴德斯商量後編出來的故事,如果有一天她必須突然離開學校也有了解釋。
「誰知道?」戴德斯聳聳肩。「我背後有許多陰謀在進行。不過你不用擔心,庫柏。我的災難,我會承擔。」
他被自己的笑聲吵醒,不過睜開眼睛後,已經忘了笑話內容。
鬼故事從庫柏探訪某幢鬼屋的經歷開始,接著是蘇哲蘭的叔叔參加過的一場毛骨悚然的降靈會,而後卡許卡力說有個鬼魂老是纏著他的曾祖父不放,後者重建了對方被排燈節爆竹燒掉的房子後,鬼魂終於不再糾纏。約蘭曦貢獻了一則在書上讀過的故事。最後,出乎約蘭曦與火邊眾人的意料,戴德斯居然也說了個死靈法師喚醒死人、組成軍隊的恐怖故事。
「你一定要撒好幾籃花瓣嗎?」她開玩笑道。
溫特維爾彎起手肘去撞約蘭曦。「費法克,我肯定大公侮辱了你的男子氣概。」
「出去散步了。我能幫忙嗎?」
「沒問題。」
英格蘭
這裡真的很美,不管是沐浴在陽光或月光下。配得上費法克的完美地點並不存在,但這裡已算是最接近的了。
現在每個人都充滿期待地看著約蘭曦。她開始瞭解到,酒是非魔法世界的吐真劑——除了人們是自願喝下的,只要喝下去,就忍不在把清醒時不會說的話全都一吐為快。
附近有魔法國度的船?
「零。」
當想做比親吻更進一步的事時,該去的地方。
幸好,這學期她有備而來。暑假期間那些漫長的航海旅途中,她閱讀了許多從船上圖書室借來的書,尤其是與大英帝國政治地理學相關的著作。抵達英格蘭後,她每天閱讀《泰晤士報》,有時間也看《每日電訊報》、《倫敦新聞畫報》與《曼徹斯特衛報》,她有時覺得自己為了卡許卡力的返校,甚至比溫習任何考試都更加用功。
蘇哲蘭哼了一聲。「你看過伯爵領地嗎?莊園早就搖搖欲墜,即使很可能在未來的五十年恨不得殺死對方,我也得和第一個願意接受我的女繼承人結婚。」
當大家都說完鬼故事,而帶來的香腸也全烤掉並吃下肚後,蘇哲蘭拿出另一瓶干邑白蘭地,讓大家就著瓶口輪流喝。約蘭曦和大公都只是舉起酒瓶輕碰嘴唇,並沒有真的喝進去——因為任何具有強烈味道的東西,都可能蓋過添加的吐真劑,或是其他危險毒藥。其他人有的好奇,有的酒量本來就很好,各自盡興地喝著。最令約蘭曦驚訝的是卡許卡力,她看著他一再地大口灌酒,而在此之前,她還以為他就算能喝,應該也很節制。
「我送他上車的。」約蘭曦說。
她指的是實驗室新建的入口。「快了。我得等二十四小時左右,再完成最後部分。」
六月四日之後,他擔心試煉集被亞特蘭提斯沒收,因此將它移往實驗室存放。迷宮山脈的修道院裡也有一本,但兩人這個暑假都無法前往修道院。
他也帶著微笑醒來。
他們的眼神相遇。「如果是呢?」
他的樣子不太對。
「有點著急,但還不到氣急敗壞的程度。」
「大公在哪?和*圖*書」溫特維爾的口氣很緊急,連招呼都沒打。
約蘭曦換上運動服後去敲了溫特維爾的房門,結果沒人回答。奇怪,她記得他們說好要一起走去球場,而溫特維爾對這種事向來很認真。
他們正打算吃點東西時,庫柏從樓上的一處陽台大叫:「各位,我們那位次大陸的朋友居然也趕到了!」
她沒有立刻認出他,因為上次見面時,他的頭髮較長,而且上唇沒有鬍髭。「魏斯特!我正要找你。溫特維爾家裡有急事得請假,他要我告訴你。」
「去開普敦之前,加納利群島的特內里費島。」
她終於下定決心。「你選定地點了嗎?在試煉集裡嗎?」
然後,他扔下她和她仍在顫抖的嘴唇走了。
次日下午,第一場板球練習開始。
「反正我去那裡又不是要看裝潢。」
溫特維爾哀叫一聲。「一個半小時?那簡直是永恆。我的騰跳能力如果更強該有多好。」
庫柏根本就是尖叫了。「我最喜歡聽鬼故事!」
「你說什麼?」約蘭曦也問,畢竟她照理該聽不懂溫特維爾的話。
「難怪你的脾氣總是這麼不好。」她回答。
「將保護你免於苦難的人。」
「就是有可能。」她笑得更開了。「你正是那種以為幾籃玫瑰花瓣就代表浪漫的人。」
「我生命中的每一天都在放縱。」戴德斯說完又把注意力轉回餅乾罐。「說些更刺|激的吧。」蘇哲蘭頓時愣住。他和許多人一樣,原本都認為戴德斯只是歐陸某個領土約只有十英畝、城堡早已傾頹的不知名小公國統治者。不過,六月四日,戴德斯的幾位大臣高調來校探視之後,蘇哲蘭對他就比較尊重了。此刻,蘇哲蘭站在門口,眨著眼睛,不知該如何回答。
約蘭曦送溫特維爾上了馬車,獨自走去板球練習場,就在她快抵達時,有人叫住她。
溫特維爾看著照片,吹了聲口哨。「可愛唷。」
庫柏把祖框塞給戴德斯。「你要看費法克親吻過的女孩嗎,大公?」
他帶著微笑睡去。
他又望著她片刻。「我該走了。」
庫柏微微搖晃,約蘭曦擔心他會栽到地上,或許除了不勝酒力,也可能是興奮過度,畢竟戴德斯以前除了請他離開房間,極少直接對他說話。
而她絕對是個平民,連一滴貴族血液都沒有,但他只要有機會就吻她。
卡許卡力看起來沒怎麼改變,小鹿般的眼睛、突出又時髦的外表。然而,大約十五分鐘後,約蘭曦就逐漸放鬆下來,因為走進灣峰屋的印度男孩,似乎不再擁有約蘭曦有一點害怕的敏銳觀察力。
溫特維爾和庫柏縱聲大笑。
大家都很興奮,尤其是庫柏,看他跑上跑下的樣子,就像這輩子從未看過大海或別墅。
「他們當然也都贊成。」溫特維爾幫每個人說。
「可以用了嗎?」她問。
他表情一變,原來照片裡的女孩是她。不過因為不可複製咒的保護,她的影像無法被精確地捕捉。她原本是想看看拍攝成果,結果出現了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現場一時間沉默下來,大家都沒有說話。他們注視著火堆。約蘭曦看著光影在同學臉上交錯,尤其是卡許卡力。戴德斯也看著卡許卡力。
下一刻,她的聲音從微啟的窗外飄了進來。她在屋外和庫柏說話。風和海浪聲模糊了她的話語,但已足夠讓他知道她就在附近,安全無虞且精神奕奕。
他們出發前往海邊時,天色已漸暗,來自海上的風也更為猛烈,風聲颯颯。海鷗在他們的頭上和_圖_書
繞圈,想利用殘餘的天光多尋找一口食物。
「或許我應該重新考慮不親吻平民的原則。」他說。
「會發生政變嗎?」他問話的聲音甚至微微發抖。
「我留在學校的時間或許不會太久。我父母已經決定完成世界旅行之後,要到美國西部——確切地點應該是懷俄明地區,買座牧場定居下來。我有種很沉重的感覺,他們會要我過去幫忙經營牧場。」
他的臉色變了一下。「我怎麼可能把花辦撒在每個地方和每件東西上。」
「沒去過。」試煉集裡的故事非常多。
「看!」約蘭曦說。她拉開抽屜,拿出一張裱了框的照片遞給溫特維爾。
「我吻過她。」約蘭曦說。
幸好他們已經抵達球場,約蘭曦不必回答這個問題,而教練把魏斯特叫了過去。
「我也不能待太久,家鄉有些敵人正在覬覦我的王位。」戴德斯說。
「還有人要去嗎?」蘇哲蘭伸手比向房裡的其他人。
溫特維爾已經站了起來。「我贊成。」
約蘭曦被突然改變方向的話題嚇了一跳。「那你想做什麼?」
「有誰看見他走嗎?」
戴德斯掃了她一眼,臉上出現心照不宣的微笑。這微笑的效果有如熱浪掃過她的肌膚。
「問題就在這裡,我完全不知道。總不能就這樣走到老頭面前說:『對不起,老爸,我不知道我想做什麼,但我知道自己不喜歡你的工作。』」然後,他從蘇哲蘭手中把酒瓶搶了過去。「至少你不必工作,蘇哲蘭,你家有伯爵領地等著你繼承。」
戴德斯站在俯瞰湖面的露台上,蜷曲的攀藤植物和蜂蜜色的叢叢小花,從涼棚的格子網架垂掛下來,隨著微風搖曳生姿。
她正要再次敲門,門就開了。
他的手指沿著椅背拂過。「妳去過〈四季女王〉那個故事嗎?」
「那也正是我的感覺。」卡許卡力苦笑著舉起酒瓶。「敬那遲早都要迎接致命一擊的生命。」
只是他張嘴說話時,卻還是那種受不了小老百姓的大公口氣。「平民百姓的玩意兒。」他說:「某人答應我的干邑白蘭地在哪裡?」
豈止幾籃,是幾桶。「無可奉告。」
他作了一個夢,夢見他們已經在四季女王避暑別墅的露台上。然而,他們沒有親吻,只是並肩坐在裝飾得很漂亮的矮牆上,而她正在講一個長而複雜的笑話。
他們只要有機會就親吻,但是這些機會其實比她希望的少太多了。她只在換衣服或洗澡時才鎖房門,所以男孩們都只是草率地敲個門就進來,有時甚至沒有等她應門,而且幾乎整天都有人進出她的房間。如果突然改變習慣,很可能讓像庫柏這樣的傢伙當眾問她原因。
費法克正翻著一本從書架上拿下來的書,在他房裡等他——因為他的地位,戴德斯的房間是灣峰屋裡最好的一間,不僅有私人浴室、面海的寬闊陽台,還有兩書架的皮面精裝書。
「我想念試煉集,大概有三個多月沒進去了吧。」她說。
「太好了。我會拜託我叔叔寫封信給杜立許太太,說明他會確保我們將有適當的監督,並且只准從事有益身心的活動。」
當時,貨船入港停留半天採購補給品。她上岸遛達,看見一家照相館,覺得好玩就進去了。
「現在才說?」
「噢,溫特維爾,你在這裡。」因為爬上樓梯而氣喘吁吁的杜立許太太嚷道。「你母親來了一封電報,要你立刻回家。我已經派人叫馬車送你到火車站,一個半小時內你就可以到家。」
而當他發現救生艇上唯一的乘客是誰時,驚惶失措地再次後退:那是溫特維爾。
「和-圖-書他也可能明天就出現在這裡。你很瞭解溫特維爾,只要有辦法,這種玩樂機會他是不會錯過的。」蘇哲蘭說:「把話題轉回來吧,各位。我建議到海邊生個營火,天黑後開始講鬼故事,好嗎?」
約蘭曦非常震驚,倒不是因為內容,而是他選擇坦白這麼私密的事。雖然他們認識才幾個月,但以她的瞭解,他不像是會公然談起心碎經歷的人。
「很快就能再進去了。」
「應該不會,只是他母親一不舒服,就想要他在身邊。」他們默默地走了幾分鐘,魏斯特開口問道:「你是薩克林堡戴德斯大公的朋友,是吧?」
話才出口,她就看見溫特維爾身後的衣櫃敞開著。她立刻明白了,應該是溫特維爾的母親要他回去。衣櫃原本是他回家的通道門,但約蘭曦曾在六月擅自使用過,之後溫特維爾夫人就把它封閉了。
他拉住她的手指親吻指腹。「謝謝,」他說:「謝謝妳的一切。」
這次卡許卡力的注意力就比較集中在她身上了。「他看起來如何?」
「他應該就快回來了,對吧?」卡許卡力微微皺著眉頭問道。
約蘭曦只在宿舍對抗賽時見過他。當時杜立許太太之家的板球隊雖然被擊敗,但那是一場實力相當的精彩賽事,雙方奮戰到最後才分出勝負。
他拿起照片再次細看。這次他看見一個骨架優美的年輕女人,雙眼分得很開,綁著頗為時髦的頭巾。「這是哪裡?」
「給我幾分鐘。」他對庫柏說。
他踏上陽台,來自海上的微風歡迎著他。遠方的地平線上似有暴風雨即將形成,但此地仍然陽光普照而溫暖——以初秋的北海海邊而言,這天氣算是溫暖了。庫柏和費法克在陽台下的草地玩槌球,看見他,兩人都向他揮手。他很有威嚴地點了個頭。
而她感覺得到,如果在試煉集裡,他們做的可能就不只是親吻了。
「你說什麼?」杜立許太太問他。
門被推開,蘇哲蘭探頭進來。「各位先生,報告好消息:我們有機會放縱二十四小時。」
溫特維爾搖頭,好像有點自責。「沒什麼。謝謝妳,杜立許太太。我立刻下去。費法克,幫我找個藉口向魏斯特請假,好嗎?我可能要晚餐後才回得來。」
但是沒錯,她的大公的確有趣極了。
她慢慢靠過去,摸著從他制服外套下露出來的黑色喀什米爾背心。「你正為了我改善那棟避暑別墅嗎?」
她再敲了一次。「溫特維爾!你在裡面嗎?」房裡出現撞擊聲,好像有人從椅子上跳起來後重重落地。
之後他轉而詢問溫特維爾為何不在。「有誰知道溫特維爾家發生了什麼急事嗎?韓考克太太只告訴我,他在這週剛開始就回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相較起來,戴德斯的房間更為安全,但他最近很少待在房裡:他正為自己的實驗室建造另一個入口,這個摺疊空間原來的入口位在五百哩外的燈塔,以她的騰跳能力,無法持續天天往返。
約蘭曦和大公交換一個眼色。她喜歡卡許卡力,而在他上次協助戴德斯和她之後,更增添了許多感激。雖然如此,想到要再次和卡許卡力見面,她還是頗為緊張,因為卡許卡力總是默默傾聽,那雙聰明的眼睛似乎可以明察秋毫。
戴德斯看著櫃子上的餅乾罐,連頭都沒抬。「我屠殺過的龍,比你親吻過的女孩更多,費法克。」
溫特維爾一手用力梳過頭髮。「不能,一定得是戴德斯。」
蘇哲蘭略為怯懦地清清喉嚨。「我叔叔在諾福克海邊有棟房和_圖_書子,他同意讓我用那棟房子招待幾位同學。我們可以在週末去那裡過夜,打打板球、獵幾隻松雞,喝點我叔叔窖藏的上好干邑白蘭地。」
真有趣。這正是他母親在靈視畫面中所見,他目睹元素魔法師引發改變所有人生命那件大事的時間。因為這靈視,只要他在城堡裡午睡,總是要貼身男僕達伯特在下午兩點十四分準時叫醒他,好讓每件事都依照預言準確地發生。
「請問您屠殺過幾條龍,殿下?」庫柏熱切地問。
戴德斯看了他一眼。他看庫柏的眼神,總讓人感覺後者好像是會說人話的可愛可卡犬。不過,約蘭曦覺得戴德斯越來越真心喜歡庫柏了。
「我才不親吻平民。」戴德斯看著她說。
「沒錯!」蘇哲蘭眨眨眼睛。「如果卡許卡力剛好趕上,他也在受邀之列。」
她莞爾一笑。「記得唷,我可不要每個地方、每件東西上都有花瓣。」
在六月四日之前,她敢說即使是杜立許太太之家的寄宿生,也記不得戴德斯捏造的那個普魯士小公國的國名。但在那天之後,許多目睹大公皇室排場的同學,開始對他感到好奇,也常問費法克各種問題。「是,我房間就在他隔壁。」
「從此幸福快樂。」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庫柏突然開口。「我父親每天都在數日子,希望我趕快畢業,到他的律師事務所工作,而我卻完全狠不下心對他說,我對法律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掃視了海面,沒看到任何船隻。他發現費法克也在搜尋。她能藉由插在靴裡的那支備用魔杖感知到求救信號。
戴德斯正要回應,忽然感覺自己的魔杖發熱。這警告很有節奏,一熱一冷——魔杖正在轉發求救信號。而且不只是求救,更是海上有船難的信號。
魏斯特和溫特維爾一樣,早在夏季學期就已經是校隊成員。溫特維爾獲選時,曾讓宿舍的每個人都很興奮,而魏斯特早已進入校隊多年,且可望在今年擔任十一人隊的隊長。
魏斯特伸出手邀她握手。「希望溫特維爾家裡的急事不至於太嚴重。」
這時,溫特維爾、庫柏和戴德斯都在她的房間。今天課比較少,而他們剛上完最後一節。雖然還沒到午茶時間,但她建議大家過來分享她從高街買回來的蛋糕,而杜立許太太之家的這些男孩只要有東西吃,從來不會拒絕。
庫柏接著拿走相框。「挺漂亮的。」
「是啊。」庫柏說:「他走得很匆忙,房間裡還有沒吃完的切爾西麵包——你們都很清楚溫特維爾這個人,他吃東西從來不剩下的。」
他花了幾秒鐘才找到飛行船追逐的救生艇。
這話讓每個人都倒抽一口氣,庫柏尤其大聲。
她咧嘴一笑。「睡一下吧,你看起來累壞了。」
「天哪,我覺得好遺憾。」庫柏低聲說。
「殿下嫉妒了,因為他也想吻她。」約蘭曦對溫特維爾和庫柏說。
他坐起來,手掌壓到床上一樣硬硬的東西,那是她沒帶走的書。窗台上一個鑲嵌了珠寶的小鐘引起了他的注意:此刻是下午兩點十四分。
「別聽他的,蘇哲蘭。大公殿下對放縱的事情,就和屠龍一樣一無所知。」約蘭曦說:「快說出你的好消息吧。」
生命充滿了各種不確定,尤其是他的生命。
四季女王的避暑別墅位在長條形的半島上,半島伸入一座水源來自附近冰河的深湖。太陽剛從環湖的山峰頂端探出來,湖水幾乎和爬滿別墅淡黃色外牆的常春藤同樣碧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