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妳活命的最後機會。」
她不是海爾嘉。她是費法克。
安蜜亞的聲音更高了。「為什麼？你一直保護她，不就是為了現在嗎？」他沒說話，只瞥瞥後方。一群雙足飛龍已經追來，但不至於在他們抵達黑堡之前追上。
他深吸了一口氣。「住在這偉大城市和偉大國家的同胞，請聽我說——危機已經逼近。數月以來你們曾聽聞各種傳言，動亂在遙遠或附近地區發生。而此刻，亞特蘭提斯已帶著公然的敵意來到我們頭上，我們不會再容忍他們的壓迫。我要你們保護自己，守護你們珍愛的人，並協助護衛那些無法保護自己的人。最好能挺身為他們而戰。」
「快離開地面！」阿瑪菈喊道。
他即將要做的事並無策略或戰術上的好處。事實上，這項嘗試甚至會造成極大的不便，因為他將因此犧牲艾伯龍王朝手中僅剩的那本試煉集。不過別無他法了。他是這片土地的君主，而在戰爭開打前夕，他必須對他的子民發表演說。
那是安蜜亞，卡麗絲塔夫人的女兒。
「很久以前，」卡許卡力說，「或五分鐘前。你說試煉集裡面非常危險，果然沒騙人。」
他又罵了一聲，但轉向卡許卡力和阿瑪菈。「北北東，越快越好。」
「……我要跟你去。」
戴德斯後知後覺地想起，女魔法師的魔咒武器一旦出手，只會變得更加危險。他抖開飛毯後把安蜜亞推上毯子，再自己跳上去便及時離地，避開直砍過來的一整排利劍。
他沒時間再仔細聽。他把試煉集放上講台。「我是艾伯龍王朝繼承人，我有生命危險。」
「我如果出去，亞特蘭提斯會用吐真劑審訊我。」安蜜亞哀求道。「然後因為我想來幫助你，而把我關在審訊所。」
「原諒我，夫人。」他用嘶啞的嗓音說，其實並不確定自己在說什麼。
「我不能護衛你們每個人，但我將為了護衛這個王國，奮戰到最後一口氣。」即使他和*圖*書將在別處吐出這口氣，他或許再也見不到自己的國家了。「請永遠記得——幸運之神支持勇敢的人。」
他所能召喚的最強屏障咒語僅讓他及時擋住了突襲而來的利劍和棍棒。他低罵一聲。數量如此龐大的魔咒武器只可能出現在〈天空塔妖姬〉，這個故事裡的女魔法師正率眾圍攻〈瑞思嘉多面城堡〉——如果試煉集沒有被重新編輯。
宏偉又讓人敬畏的黑堡就在前方。他上次在此，是費法克擊敗騎著幻影巨獸的禍主、拯救了他。當時他在堡頂露台降落、從坐騎滑下，因為感恩而全身顫抖。接著才領悟，站在露台上等待他的不是海爾嘉，而是他最忠誠的好友……
他上次通過這裡時也是這樣說的，只不過這次也把三位同伴包括進去了。這套說詞和上次同樣有效，讓充滿疑心的隊長率領士兵押著四人走下防禦山牆，進入城堡。
他們剛在黑堡防禦山牆的平台降落，士兵立刻包圍上來。「我們遭到攻擊了！」戴德斯喊道。「赫空谷的瘋巫師用土地和財富唆使農民殺掉我們。」
戴德斯將飛毯邊緣抓得更緊。「我有警告你們，堡主夫人與費法克長得一模一樣嗎？」試煉集裡設有幾個通道門，得經由試煉集裡最危險的地方之一——也就是海爾嘉的堡壘——才能從修道院這本試煉集離開，前往被收藏在魯西迪亞斯大皇宮圖書館的那本。「我母親曾在靈視畫面看到費法克站在黑堡最高處。所以她把所能找到每本試煉集裡的海爾嘉畫像都改成自己看到的影像。」
隊長在他背後輕聲笑著。「這些土包子，永遠被她的美所震懾。」
她一臉頑固地搖頭。
海爾嘉舉起手。音樂停止，舞者退到大廳兩側，讓出中間的通道。
「她在哪裡？」安蜜亞壓過呼嘯風聲喊道。「我母親真正的孩子在哪裡？」
他往露台角落的講台走去，雙手平放在清涼平滑的大理石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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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德斯甩開對方的手，揮起魔杖指去，他心臟狂跳，然而尖叫著與他同時落在睡美人城堡草原上的並非亞特蘭提斯士兵。對方雙眼圓睜，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口中嚷道：「不要傷害我，戴德斯！」
他轉向卡許卡力和阿瑪菈。「還記得我叮嚀過你們的話嗎——我們被押進大廳時，絕對不要直視黑堡的堡主夫人。」
「審訊是更好的選擇。」戴德斯不耐煩地說。「我們要去的地方，每個人都會死。」
「死亡會比下半輩子都待在審訊所那暗無天日的牢房、再也看不到天空更糟嗎？」
最後一個音節剛離開嘴唇，有人握住他的手臂。
戴德斯把她拉到身後。「最強屏障。」
不過車輛和行人還是有的，總有人去公園參加音樂會，或趁著月光去海邊散步。然而，今晚的皇宮大道居然半個人影也沒有，而造成這情況的數十個理由正靜靜地懸停在城市上方，每隻金屬鳥都在首都的天空發出刺眼光芒，形成一片讓群星黯然失色的超亮天花板。
她揚手摑了他一巴掌，力道之大，他很確定自己的脖子應該扭斷了。然後，她反手又是一掌，打在另一邊臉頰上。
「我是要叫你離開。」安蜜亞掙扎著站起身。「亞歷特斯叔叔已經把你出現在要塞之城的消息通知亞特蘭提斯——」
「最強屏障！」他在另一波銳利如剃刀般的魔咒刀刃咻咻咻地朝他們進攻時喊道。他轉向安蜜亞。「快說：『從此幸福快樂！』」
「我們怎能信任她？」阿瑪菈質問。
「那你動手啊。」
「那是誰？」卡許卡力在他們朝戴德斯指定的方向飛快前進時問。
而這一次將只會是殘忍無情的海爾嘉。
戴德斯低聲唸完祈禱詞便跳上飛毯。他從藍色菩提樹的陰影裡衝出去，越過皇宮大道快速沿著
和圖書要塞大街而上。要塞大街沿路都有警衛，不過他們見到戴德斯從頭上飛過並未試圖攔阻，而是對他敬禮，因為飛毯底面亮著他的私人紋章——護衛著七皇冠盾牌的鳳凰和雙足飛龍。
她步下高台慢慢靠近他。他把事情經過說完了嗎？他毫無頭緒。他只知道，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盛怒讓他完全不敢再多說任何一個字。
大廳裡一片歡樂，有歌有舞。海爾嘉全身白衣、黑髮如瀑，坐在位於高台上的長桌中央，正舉起金色酒杯喝酒。
他的答案非常明確。「對。」
「她沒和我們一起來。」
他們高速飛經〈聰明的小偷莉莉雅〉市集，〈恐怖湖〉那片發出怪異紅光的水面已遙遙可見。再過去就是……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而且，那兩人此刻在哪裡？
他的話引起安蜜亞不滿。「我母親從沒傷害過你。」
果不其然，天空中那些裝甲戰車的光已經轉向要塞之城而來。
他上回有讓她這麼生氣嗎？這有關係嗎？
他立刻警戒起來，掃視上方天空。
這怎麼回事？瑞思嘉多面城堡明明應該在一百哩之外。而天空塔因為如銅牆鐵壁般堅固，無法快速移動。為了保護卡許卡力和阿瑪菈，他在十五分鐘前先將他們送進試煉集，再獨自前往要塞之城。天空塔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移動這麼長的距離？
裝甲戰車朝他飛來。接著，也許是出自於他的想像，也可能是他的確聽見了不約而同的微弱戰吼：「勇敢的人創造自己的幸運！」
皇宮大道是迪拉瑪市最寬敞的交通要道，經過由魔法師填海所建的五座半島，而這五座半島形成了戴德斯的右手。晚間的大道並不熱鬧，兩旁的壯麗建築群大多是負責管理與推行國內各種事務的機關辦公室——艾伯龍王朝向來了解，國家碰上幾個昏君而不滅亡的祕訣，就是具備懂得處理日常國務、和_圖_書強而有力的行政系統，如此一來，即使是昏君在位也沒多大關係。
安蜜亞沉默下來。
「卡麗絲塔夫人的女兒。我進來的時候她抓著我。」
「她或許沒傷害我，但那麼自私的女人不可能真正美麗。卡許卡力、杜爾嘉達維，開始降落。」
「不行，妳出去。」
她吞了吞口水。「我母親將永遠帶著背叛你和你那位偉大元素魔法師的惡名。我得幫她贖罪，多少減輕她無意間造成的傷害。」
他不該再次上當。但即使預先做了那麼多心理準備，他還是當場愣住。四支長矛立刻抵住他的背部——他彷彿已能感覺到海爾嘉用匕首割開自己手臂的位置在隱隱作痛，但還是無法挪動半步。
他抬頭看去，出現在大草原西方那片丘陵頂上的龐大黑影，不是別的，確實就是天空塔——一座球莖狀堡壘座落在大致成倒圓錐形的巨大岩石上。
「那是擅闖外交宴會的女人！」安蜜亞說。
「除了審訊官，我認識的每個人都比卡麗絲塔夫人美麗。」
卡許卡力和阿瑪菈對看了一眼。
在他們進入時，他已警告他們千萬要做最壞的打算。可連他都沒料到會有這麼多麻煩。就現在看來，試煉集被當成通道門開啟越久就越危險。上回他從要塞之城圖書室的那本重新進入，發現自己當成坐騎的雙足飛龍四分五裂地躺在大草原上時，試煉集已啟用將近一小時。但這次只開了十五分鐘。
「我終於能看到約蘭曦．席伯恩真正的樣子了？」安蜜亞喃喃自語。「她和母親一樣美麗嗎？」
似曾相識的感覺強烈得令他暈眩。
睡美人城堡在她身後遠處，山形城垛底下的火炬照亮了整片牆。守在城門入口處的龍發出過大的吼聲，畢竟他們抵達草原並沒有造成多大干擾。
要塞之城正上方並未布署裝甲戰車，不過最近的一輛就在不到一哩之處。要塞之城周遭五哩全是禁止騰跳區。
正常狀態下，他只須抓住她的手臂，唸出離開密語，就hｔtｐs://ｗww•ｈｅｔｕbooｋ.com.ｃom能到外面後讓她癱瘓，再自己回來。然而，他不能在此刻離開試煉集，因為要塞之城的大露台必定已全被亞特蘭提斯士兵包圍了。
他猛地轉身面對安蜜亞。「什麼？」
要塞之城的城門大開。他全速飛入，直到被皇宮高牆擋住。他猛一扭身停住飛毯，跳上大露台。
戴德斯被人往前推。海爾嘉慢慢站起來，他已感覺到自己的無禮觸怒了她，他看著她緩緩起身，上回看見費法克召喚閃電從沙漠拔地而起、打死數頭雙足飛龍時的那種恐懼與敬畏再次出現。
試煉集被當成通道門時，進出都必須經由這片草原。
裝甲戰車。
她的聲音讓他目瞪口呆。他記得海爾嘉高亢而尖銳的聲音，然而，眼前這女人吐出的每個音節卻低沉、幾乎有些沙啞。
他只好稍後再設法甩掉安蜜亞了。
他仍在暈眩中，只聽見她低聲吼道：「起來，跟我走，四個一起。」
小鐘被輕輕敲響，微微震動的鐘聲似乎無法傳得很遠。然而，杜明國內每個家庭、教室和工作場所都能聽到這個鐘聲，也能聽到他的聲音。
「你在進入試煉集前已經警告我們了。」阿瑪趙說。
隊長啪地一巴掌打上他的腦側，因他的不敬而吼叫。他立刻跪下，但重述事情經過時仍未垂下視線。就讓她的匕首再度割開他吧。當他早已步向死亡，流點血、痛一下又有什麼關係？
但他已經聽不進她說的話了。卡許卡力和阿瑪菈正朝他飛來，因為速度太快，他們只好將飛毯垂直拉高才能停住衝勢。飛毯轉了一圈，停在他頭上十呎高的空中。
他也不能把安蜜亞從飛毯上推下去，任由她在搞不清楚情勢時獨自抵擋那一大批胡亂砍殺的劍刃。問題是，他也沒時間和她講理，亞特蘭提斯士兵隨時可能跟著他們進入試煉集。可是，她若離開草原，不管她喊多少次「從此幸福快樂」都不能任意離開試煉集。
戴德斯沒理她，逕自對卡許卡力說：「天空塔什麼時候到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