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敵人還很遙遠，不過他們擔心來人會讀唇語，已演起戲來。

「我們是誰與妳無關。報上名來，並說明你們乘坐這個交通工具要去哪裡？」

她嘆了一口氣。「可能沒有。」

幾次練習之後，他們改為由海伍德老師打火柴，直到他熟悉這項非魔法世界的點火工具，然後他們讓氣球越升越高，並把吊籃內的東西一一綁好固定。

約蘭曦又開始在實驗室裡走來走去，之後突然想到，她至少該到溫莎堡看看熱氣球還在不在。魔法師把東西藏在非魔法國度時，除非原主人親自取回或另一位魔法師特地前往搜尋，否則東西很少會消失。她從未聽過戴德斯駕駛熱氣球，所以溫特維爾男爵替兒子訂購的禮物很可能仍在溫莎堡的大馬廄裡。

兩名擠進吊籃裡的亞特蘭提斯人開始檢查噴火器、壓艙物、備用燃料罐，這些都是溫特維爾男爵當初置下的裝備。他們也看了裝衣物的箱子、餅乾罐和肉罐頭，以及烹飪和吃飯用具——這些是約蘭曦從溫莎堡的廚房打劫來的，步槍也是向英國女王借的。

熱氣球真的在。她和海伍德老師用了一連串幻覺術，讓宮內的工作人員把熱氣球和所有附屬裝備都搬運到火車站的貨運車廂裡。於此同時，約蘭曦找到一名知道她與溫特維爾夫人見面那間起居室的男僕。這名男僕在約蘭曦與海伍德老師乘坐的火車離開溫莎與伊頓中央車站兩小時後，把一座石雕胸像送進了那間房。

海伍德老師又昏倒過去，順勢把臉塞進吊籃一側。

他們一共找到八個追蹤器，籃內六個、氣囊上兩個。留下它們等於讓亞特蘭提斯監視自己的行蹤，如果毀掉或扔進海裡則證明他們既然認得出追蹤器，就肯定不是非魔法世界的人。

「小心！開闊海面的氣流很強。」

溫特維爾夫人在杜明國國主前來伊頓唸書的第一個學期，寫了這樣的一封信給他。內容如下：

「你很確定不可複製咒還在我身上，對吧？」

她咬著嘴唇內側搖頭，不過就在她能多說httｐs://wｗw•ｈetubｏｏｋ•ｃｏm•cｏm什麼之前，有個手持魔杖的男人出現了。他與海伍德老師年紀相近，身材偏圓潤，不過移動的腳步十分輕快。

「還記得我們那次在海妖群島露營嗎？」她問。

飛龍騎士終於不見蹤影，不過約蘭曦和海伍德老師並沒有擁抱大肆慶祝，而是仔細搜尋吊藍內部每一吋，檢查有沒有亞特蘭提斯人留下的追蹤器。然後，他們引導氣球進入一大片雲層裡面，讓約蘭曦爬出去檢查吊籃外側，甚至氣囊外層表面。

當亞特蘭提斯特務在溫莎堡大肆搜尋時，約蘭曦對海伍德老師說：「我想我弄清楚怎麼操作了。來，一、二、三。」

「怎麼回事？這些亂翻我們東西的流氓是誰？我的眼鏡呢？老天在上，那裡有一頭……」

附註：溫特維爾男爵過世前不久訂購了一套熱氣球，想當成林德十歲時的生日禮物，他忘了兒子其實有櫂高症。殿下如果不嫌棄，這套裝備就收藏在溫莎堡大馬廄裡——他過世前，我們常接受英國女王邀請前往溫莎堡；事實上，他的喪禮也是在這鋰舉行的。

「對。」

「天哪，那是什麼東西？」他喊道。「富蘭克林小姐，快來看啊！」

他們在一座和此地大同小異的山巔上紮營。黎明時，海伍德老師喚她起來看從一望無際的晨霧中升起的太陽。那是她童年時期最難抹滅的記憶之一——日出的美，以及與她摯愛如父的人一起站在世界頂端那種全然的幸福感。

他砰的一聲跌坐在吊籃底板上——這是他們說好的，只要看到飛龍或亞特蘭提斯的飛行工具，他就假裝昏倒。戴德斯在沙漠綠洲裡碰到反抗軍時，反抗軍用的就是這一招，讓戴德斯完全沒想到他們或許不是一般的旅行商隊。這同時也是避免海伍德老師引起亞特蘭提斯人注意的好方法，畢竟他曾受審訊好幾個星期，又沒有不可複製咒保護。

亞特蘭提斯人會搜得多仔細？她不擔心懷錶，但藏在氣囊隔層的急用包會立刻洩露他們的身分。她召喚恰能搖晃吊籃的氣流。亞特蘭提斯人跌倒m.hetubook.com.com，她也趕緊抓住吊籃邊緣。

約蘭曦站起來，抓起步槍走到他身邊。「我的天啊，那是哈斯特鷹嗎？」

他把另一塊脆餅放進她手裡。「這樣說並不完全正確。卡麗絲塔夫人要求我幫忙之後，以及我的記憶被壓制之前，我對更為致命的古老魔法咒語做過很深入的研究。」

「我記得，那年妳五歲，剛在一個月前和幾個大孩子玩騎馬打仗撞掉了門牙，可是妳不肯去裝假牙，理由是這樣齜牙咧嘴的時候比較嚇人。」

「我為這件事做了許多訓練，但你並沒有。」她仍試圖和他講理。

她雙眼大睜。他的研究專長確實是檔案魔法，也就是該如何保存過時魔法的執行方式。因為當更好、更容易、更快的咒語發展出來，許多法術就會被淘汰；此外，由於當今社會已不再容許自我獻祭，以此為力量來源、更危險的魔法和詛咒通常也就廢棄了。

綁好吊籃內所有裝備後，約蘭曦戴上熱氣球上的護目鏡配備，並且要海伍德老師戴上另一副。「準備好了？」

接著，她再給熱氣球幾道強風。

她原本擔心他們若在白天抵達會太過醒目，不過天氣很幫忙。一條雲雨帶籠罩在距離杜明國本土八十哩外的奧丁島上方，這使得他們在雲霧飄渺的山巔降落時，根本沒人看見。

「很好，我們再練習幾次。」

「不可能，哈斯特鷹早在好幾世紀前就絕種了，而且牠們也從未出現在這麼北方的島嶼。」

她舉起步槍——這也是向撒哈拉反抗軍學來的伎倆——瞄準在吊籃上方十呎處盤旋的領頭騎士。

她即使不願意，也經常因情況驟變而必須匆忙揮別當下的生活與友人。而明知再也無法在魔法藝術與科學研究學院迎接下一個春天，還去看那裡的滿地落葉和光禿禿的樹枝，委實太過痛苦。

約蘭曦從打字機收到一則訊息。然後，她放掉氣囊的氣，取出急用包。

「放下那支原始的武器，那只會害妳的氣球燒成灰hｔｔｐs://m.hｅｔuｂook•cｏｍ.coｍ燼。」隊長冷冷地說。

他們來到蘭茲角西南方約三百哩處時，他頭也沒回地喊：「我看到有東西！」

「萬能的主，這是什麼呀？」海伍德老師的聲音也在發抖。「牠們……牠們……是龍嗎？」

「而且，親愛的，妳以為我這樣做是為了要拯救他人。其實並不是這樣。我的動機很自私——我跟妳去，只是因為承受不了失去妳。所以，除非妳能保證一定安全回來，否則任何事物都不能讓我改變主意。」

不可複製咒從她嬰兒時期就被施加在身上，使她的樣貌在試煉集以外的地方都無法被捕捉和複製。只要這個咒語還在作用，就只有親眼見過她的人才認得出她是誰。

他們已經在溫莎堡西方一百哩以上的索爾茲伯里平原上方。更早的時候，海伍德老師曾經認為，約蘭曦請求溫特維爾夫人協助他們返回杜明國的想法太過樂觀。

「準備好了。」

「達伯特先生，很高興終於見到你了。」她說。

約蘭曦一邊吐氣，一邊逐步放開對氣流的控制。熱氣球順著自然風開始往北飄去。

飛龍騎士隊長的手一揮，兩名部屬飛上前並停在吊籃下方。他們從鞍座上起身拉住綁在吊籃周遭的繩索，準備爬進去。

或許殿下將發現熱氣球有其娛樂價值，請當成我這從未停止哀悼公主殿下者的一份禮物。

約蘭曦傷透了腦筋，十分鐘後終於想出了解決之道。她拿起從溫莎堡內隨手抓的幾件長禮服，禮服的寬大長裙用了好幾碼絲料，她剪下一段厚實的絲料，再從裝食物的提籃抽出幾根細籐，用這些材料做了個風箏。然後把追蹤器全都貼在風箏上，再用一道溫和的氣流讓風箏保持飄浮。

「亞特蘭提斯首先會怎麼做？」他那時問她。「我經歷過類似情況，而我不認為那程序會在短短六個月內改變。他們會先施打吐真劑再審訊她，而她會說出與妳有過的每次互動細節，包括最後一次見面的地點。」

英國女王的茶很不錯，脆餅也很棒。他們腳下的雲往四方無盡擴散，夕陽把雲朵渲染成漂亮的金黃色。

「那是什麼？」一個亞特蘭提斯人指著她決定帶上的打字機問。

大公在杜立許太太之家的房裡也有這種雕像，當他去了其他地方，雕像可代為應答熄燈點名。約蘭曦在實驗室找到類似的雕像並善加利用——當他們乘著熱氣球上升時，她要亞特蘭提斯的特務集中在溫莎堡內瘋狂找她就好，不要擴大搜索範圍。

聽見她描述那座安全藏身處，海伍德老師的眼睛亮和*圖*書了起來。可是當他了解她並不打算使用時，也搖了搖頭。

約蘭曦坐在籃內一角，雙眼半閉，手上拿著從實驗室帶出來的懷錶。這只懷錶和戴德斯隨身攜帶的那只一樣可以告訴你時間。不過更重要的是，它還能顯示方向、高度和時速。她一度把熱氣球的時速推進到大約一百九十哩，但事實證明，即使她已用魔法加強了所有吊索，強風對吊索——還有她自己——負擔仍然太大，所以她調整到時速一百五十哩左右。

她拿起火柴擦過火柴盒點起了火。於此同時，海伍德老師用力壓下與兩罐煤油相連接的壓力唧筒，把燃料打入上方的燃料儲存槽。火焰往上射入熱氣球的氣囊，使得氣球更往上升。

「再靠近我就開搶了！」她以嘶啞的聲音喊道。「你們是誰？你們是什麼東西？」

約蘭曦用步槍瞄準他們。「不准上來！」

他的疑問都很有道理，可是她還能到哪裡去求助？約蘭曦查閱了亞麗安公主的日記，一無所獲。走投無路之下，她把稍早只匆匆瞥過、溫特維爾夫人給戴德斯的信又找出來重讀了一遍。

「你也太無知了，那是打字機。鋼筆在這麼高的地方會漏墨，我們用打字機記錄飛行日誌。」但她沒想到該事先打些樣本。萬一他們要看怎麼辦？

她聚集強大的氣流，把熱氣球往大西洋送去。

她看了看監護人。「我知道迷宮山脈裡有一個安全藏身處，它鑿刻在山洞裡面，有乾淨的水源，外面也有許多莓果灌木和茂密樹林——外加足以吃上好幾年的糧食。我們到達杜明國之後，你……願不願意考慮留在那裡？」

「所以，我們要開始等待嗎？」海伍德老師問。

振翅的飛龍逐漸遠去，她又罵了一陣子。海伍德老師慢慢爬起來，站到她身邊，注視著遠去的騎士——身為非魔法世界的人，他應該認為龍是虛構的，所以不該有任何反應。

亞特蘭提斯人返回他們的坐騎，沒再多說什麼就走了，倒是她還對著他們的背影大叫：「嘿，你們要去哪裡？回來，我要你們賠償毀掉的相機，那是我上回在紐約買的，要二十五美金呢！」

海伍德老師裹著厚重的毛皮外衣，護目鏡裡的雙眼從外幾乎看不見；他負責監視天空，幾秒鐘就從籃子的一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換到另一邊，不時地喃喃唸出新的遠視咒語。

這次跳進她眼裡的細節是溫特維爾男爵喪禮的地點，而這也證實了海伍德老師的懷疑不無道理。如果她丈夫曾有資格在英國女王的城堡殿裡舉行喪禮的話，那麼即使溫特維爾夫人被亞特蘭提斯釋放後，有時間籌劃兒子的最後儀式，也不可能如《泰晤士報》所刊登、在倫敦一間無名小教堂舉行葬禮。

「如果伊頓校園仍屬禁止騰跳區，他們當然也會監視溫莎堡——尤其妳又逃過了他們在沙漠的追捕。」

「對，而且一邊喝茶。」

他們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飛近的雙足飛龍，牠們拍動翅膀的聲音在她的耳朵裡迴盪，帶著硫磺味的口臭鑽入她的鼻孔。她不必假裝，早已真的渾身顫抖。

「我們有時間到魔法研究學院看一下校園嗎？」她的監護人問。

它將隨風在大西洋上飄動，發出錯誤地點的信號。

她也從溫莎堡拿了台相機，但最靠近她的亞特蘭提斯人把它搶走了。

一個亞特蘭提斯人用靴頭頂了頂海伍德老師。

「噢，真受不了。」約蘭曦嚷道。「看這可憐人被你們嚇的。我可沒辦法自己一個人駕駛熱氣球從這裡飛到英國，這工作得靠我們兩個日夜不停地輪流操作。嘿，不要動我的燃料罐，那很容易燒起來。也別想扔掉任何壓艙物，會使氣球直接衝進上面那頭龍的爪子!」

「嘿，嘿！你不能把我的相機丟出去。」

「當然是為了要贏取獎金！」她大叫。「能在年底之前、毫不落地就飛行一千哩的第一支隊伍，可以獲得一千鎊的獎金！而我們已經快到英國了，麻煩你們——」

她只好繼續保持生氣。「話說回來，你們又是誰啊？我能替你們的龍拍些照片嗎？這一定會在科學界引起轟動，讓尼斯湖水怪看起來像浴紅裡的蜥蜴那麼無趣！天哪，我可以把底片賣給《泰晤士報》！我的相機在哪裡？」

她露出微笑。元素魔法師小時候通常都精力過剩，玩起遊戲比較暴力，而她當然也不例外。那次參加遊戲的一個男孩還腦震盪呢，之後數月也都刻意迴避她，使得她的嚇人策略根本無用武之地。

她也很想去伊頓校園做最後一次巡禮，去向那些必定仍在猜測消失於校園的他們四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的男孩一一道別。

「這趟旅行有什麼目的？」

「我是雅黛麗．富蘭克林，這位是家父以前的勤務兵約翰．麥當勞。我們是熱氣球飛行員，從亞速爾群島要飛往英國，去取得——嘿，叫你的坐騎不要靠近我的氣囊，如果抓破或燒壞可就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