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約蘭曦抱住卡許卡力,也開始哭,為他、阿瑪菈,也為被她留下的丈夫。
禍主微微笑著。「我很不喜歡占用另一具身體的過程,雖然那是必要的,卻向來頗不愉快。以溫特維爾為例,我必須容許自己被他的記憶纏繞許久,才能認出他周遭的人,並模仿他到足以讓人相信的程度。我沒深入探測他的記憶,結果鑄成大錯——這個膚淺又愚蠢的男孩,竟然從未去想他有命的弱點。沒有,他從來不想這種事,成天只想著板球、母親、杜立許太太之家那些男孩,以及他在杜明國的老家。」
有人拿掉他口中的布。「書在哪裡?」
「年輕人的傲慢啊。你以為你可以違抗我,而仍然逃得掉嗎?」禍主搖頭,裝出同情的樣子。「順便請問,你其他的朋友呢?」
她舉起魔杖,想做點事,卻不知該做什麼。這時她才注意到手上握著的不是戴德斯那支毫無特色的備用魔杖。她隱約記得他拿走它,而把他的魔杖給她。
當約蘭曦再次張開眼睛,迎接她的是乏善可陳的帳篷內部,每一樣實用的東西都被她所召喚的魔法光照成冷冽、藍色的模樣。她的耳朵裡再也無快樂、音樂與慶祝之聲,只有外面滲透進來的烏煙瘴氣。
士兵押著他走上很長的階梯,就完全聞不到有如臭雞蛋的味道了。空氣變得涼爽,帶著海洋的清爽鹹味。他不禁猜測是否自己想像力太過豐富。不過隨著他往前走,他與押送小隊的腳步聲在高高的天花板與遠方牆壁之間迴盪,海洋的味道竟然越來越濃。
「強力醒來。」禍主說。
禍主的眼睛瞇了起來。片刻之後,他說:「原來如此。他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戴德斯看著在另一間隔離牢房、不省人事的女孩。謊言主軸還是一樣,不過他必須在片刻間決定他要扮演哪個角色——冷血的機會主義者,或哀痛逾恆的情人?
「他們沒能離開魯西迪亞斯,合力用同歸於盡咒毀掉空中堡壘。」
僅僅幾小時之前,在懸崖的岩架上,約蘭曦問她為什麼來亞特蘭提斯,而她平靜又真誠地說:「我當然是來幫助妳的。」
他猛然轉身,魔杖指向戴德斯,有如烈焰般的痛楚將他全然包圍,彷彿每一吋皮膚都已起火燃燒。他放聲尖叫。
他們再也看不到那張美得驚人的臉。永遠看不到了。
「他說我應該去一所非魔法國度的學校唸書,而韓考克太太應該去那裡就近監視我,那時他並非處於完全出神的狀態。」
禍主漫步往前,手上有一把刀。戴德斯想要尖叫,但他只能哀鳴。然後,他猛地跳起,如洩洪般、滔滔不絕地說。
聽見禍主如此若無其事的描述,戴德斯的喉嚨一緊。他仍被束縛的雙手緊握成拳發抖著。
一頭怪獸往他們衝來,卡許卡力舉起魔杖,立刻讓牠身首異處。原本在〈多羅塔守望者〉故事裡的獨眼巨人,隨即遭遇相同的下場。
易容者在孩童時期可以模仿任何人的外表,隨後也能毫無困難地回復為自己。但成人之後,易容者如果改變外表,就變不回去了。無論是死是活,阿瑪菈此後看來都像約蘭曦。
「結果,這具身體突然出現狂暴的情緒。這些勤苦的工人確實常有強烈的情緒,你無法想像不去理會那些交替出現的脾氣和絕望是多麼令人厭煩。可是,這一次的動盪如此劇烈,我必須找出原因——否則會妨礙我掌握這具身體。」
腳步聲改變。戴德斯的靴子原本踩在堅硬平滑的石頭上,現在他正走過不一樣的材質,感覺和和*圖*書聲音都像是……木頭。
刀刃陷入他的肌肉。
「總比用不正當手段延續生命更好。」
不祥預感的冰爪再次掐入戴德斯的身體。大約十八年前。年輕的旅行者。無人可解釋的失蹤。
「我希望已經很老的最高指揮總督在夜裡入睡時,只會夢到自己痛苦的死亡——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毫無恢復意識的跡象。
「殿下,你不是口才很好嗎?」禍主說。「請回答我的問題。」
「事情並不容易,因為這個人曾經費盡心力,將某些記憶區隔開來。我也是直到幾小時之前,才衝破一切障礙,但就此發現了一個天大祕密:一段熱情的戀愛故事,而且對象不是別人,正是已故的亞麗安公主本人。誰想得到啊?即使是我,也曾經猜想你父親的身分,殿下,以及他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曾經相信是你外公動了手腳,誰知啊,他其實一直在我手上。我竟然沒早些發現,真的很可惜。你會拿費法克和我交換你父親,對吧?」
「我只知道這一次。韓考克太太說,他計劃再給出幾次正確答案之後就自殺。」
刀子舉了起來。「兒子?」一聲低語試探地問,其中並無禍主的傲慢。
「好了,我們快走。」剛才審問戴德斯的同一名士兵說。
他們把戴德斯整個舉起。金屬桶子顯然是連結在一架峭壁步行器上。他很快就感覺到外面冷冽的空氣,接著他又被放下,胸口的壓力因為金屬桎梏鬆開而消失。一扇門滑著關起,幾秒鐘後,峭壁步行器已在空中。
禍主再度微笑,但這次多了些許凶悍。「看來我們意見不同。剛才說到哪裡?對了,我沒能對溫特維爾有足夠的了解。溫特維爾死後,等我的意識旅行回來,竟然發現我去伊頓之前使用的那具身體,在我出門期間得到腦瘤死掉了,而之前那具,你已經知道被費法克的閃電打壞了。」
「問題是,當你失去那本魔法書的幫助,你有什麼能力阻止我?你已經不在杜明國,艾伯龍王朝的戴德斯。你再也不可能以任何方式偷襲我了。」
「我看得出你愛她。那麼,你更應該在場目睹她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刻,這是你至少可以為她做的,也是我至少該為這麼痴情的一對戀人做的事。」
這是神聖的啟示,或是宇宙開的玩笑?
「事實上,在我火燒我們親愛的費法克之前,我要先在你身上試試我的刀刃。你不介意少個幾根手指,對吧?」
「結果,那正是她的訂婚晚宴。舞蹈持續到很晚,而我哥的眼睛從未離開過她。」他哽咽了一下。「現在,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戴德斯開始遲疑。「她和你以前的神諭使者墜入愛河,他們交換了足夠多的訊息,最後拼湊出來的。」
他原本害怕他們會連他的耳朵也塞起來,但他們似乎並不在意他聽見他們談話。
我當然是來幫助妳的。
「大約十八年前,我在貝都因聯合王國瑪納特謝赫的國際交通樞紐得到這具身體。就在伊卡魯斯預測的地點,而他正準備經由轉運站前往另一個地方。」
「這些隔離牢房非常堅固,連我都闖不出去。你可以讚美她的許多能力,但你絕不能說她是比我更厲害的元素魔法師。」
知道出現在卡許卡力夢裡的是阿瑪菈,並未排除費法克可能遇上的傷害。事實上,那反而無法保證真正的她沒被當成獻祭魔法的祭品。現在,誰也說不準她會發生什麼事。什麼都有可能發生,包括最嚴重的失敗。
甦醒咒語應該足以抵銷和圖書戴德斯用的昏迷咒語,可是費法克仍毫無動靜,身上的肌肉沒有絲毫抽搐,連睫毛也不顫動。
「她愛你。」他輕聲說。「直到她死去的那一天,她都愛你。」
她握住他的手,並說——同時無比渴望離開試煉集的密語可以換用其他的字句:「從此幸福快樂。」
這不是——
「嗯,她果然沒有知覺。」禍主說。「幾分鐘後,她若再不醒來,我要用真的火去燒她,看看是否有效。」
她渾身一震。
他的人性僅止於自身。
「費法克發生什麼事了,我能請問嗎?」
「為什麼挑上你?」
禍主在海邊長大。當他離開魯西迪亞斯,也在不同的海邊落腳。可是,總督宮殿離海邊很遠。然而,對於那個不能離開宮殿、必須保持躲藏、必須埋在這座堡壘底部最深處的人,他還是想念自己最愛的味道,想念自己還完整與自由時的那個味道。
她把殺戮的工作留給他,自己則忙於展開從實驗室裡帶出來的帳篷,外面再鋪上一層草皮,藉此保護他們免受那些尖銳武器的攻擊,也避開充滿偷掠意圖的各路生物。屏障建造完成後,她把卡許卡力拉進來,看見他那條長褲幾乎已經泡在血裡,不禁倒抽了一口氣。
是對面的費法克發出了呻|吟。她緩慢撐坐起來,一手抓著她的頭。然後她四下打量周遭陌生的環境。
「他要你相信他不記得。」
「她好愛你送她的藤蔓!」戴德斯大叫。「那株藤蔓爬滿了城堡上層露台的花架,我總是在花架下找到她,那是她最喜愛的地點!」
禍主的語氣裡透著得意,恐懼有如千足蟲爬過戴德斯全身。
一息尚存,就有希望。
「是我送她去死的。我告訴她夢境的每個細節,甚至詳細描述了那只訂婚臂環,所以她才認了出來。難怪她提早與我哥哥結婚,並在同一天出發來找我們,原因不是喀拉哈里王國大屠殺,而是因為我的夢。」
卡許卡力任由她幫自己擦去淚水。「妳說得對,我們總要盡力而為。」
戴德斯縮起身體。這句咒語的力量足以讓死人坐起來,並痛苦尖叫。
禍主嘴邊的微笑不只得意,甚至稱得上燦爛了。他抓住戴德斯依然被綁住的雙手,冰冷的刀刃架在戴德斯的大拇指上。
接收方的觀眾顯然是滿意了,接下來的命令是拆卸星體影像儀,並以最慎重的方式運送這名「元素魔法師」。
隔離牢房的門太快打開,他被拉著站起來。
他的嘴又被塞起來。某種類似金屬桶子的裝置扣住他的身體。
「當你笨手笨腳地執行死刑咒語時,你還真是笨得很有皇家氣派啊,年輕人。」禍主低語。
她唱祈求勇氣的歌,是她為自己祈禱——祈禱當時候到來,她能有足夠的勇氣。
戴德斯開始發抖。巨大的痛楚已經過去,但記憶仍在燃燒。
她的確幫了她。她不只拯救約蘭曦,也拯救他們所有人。但她自己付出了什麼代儇?讓愛她的人付出了什麼代價?
淚水從戴德斯的臉頰滾滾而下。他彷彿又變回六歲的小孩,看見火焰吞噬他的母親,身心只剩下絕望。「求求你,父親。不要讓他做出這種事。」
戴德斯多麼希望自己的拳頭能打上禍主的鼻子,直接打穿他的腦殼。「溫特維爾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
「是她下的咒,我不知道相對暗碼。」
他的口氣與她同樣空洞,不過眼睛燃燒著,仍然想要爭取那最後的一絲希望。
兩者皆非。
卡許卡力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我第一次夢見她的時候才十一歲https://m.hetubook.com.com。」他比較像自言自語。「在我的夢裡,那是個夜晚,到處都是火炬,而她正在跳舞。身穿翡翠綠色的衣裙,披著銀色的披肩,披肩上繡有許多珠子,只要她一轉圈,就發出雨珠掉落般的聲音。她在人群中穿梭,有時微笑有時大笑,擁抱每個女人、親吻每個嬰兒,我從沒見過任何人這麼快樂。」
「多麼可憎的背叛。但是我保證那只會讓他顯得更加貼心,因為他最後的幾個答案之一引導我找到目前這具身體。」禍主指向他自己。「很棒的標本,不是嗎?」
「她會打敗你。」
「大公,你真是滿肚子年輕人的假正經。」禍主回答。
他們停下來。蓋住戴德斯眼睛和塞住嘴巴的布都被移除。他在另一間透明的隔離牢房,可以看見這大房間的地板果然是某種上好的金黃色木頭——龐尼夫群島的雨林硬木。至於這裡的牆壁,則未掛上畫作、壁畫或繡帷,而是巨幅的木刻鑲板。方格天花板也是精心雕刻的木質格柵。
他扔下魔杖癱倒在地,整張臉都是淚水。
可是禍主開始靠近費法克的隔離牢房,而隔離牢房只能阻止裡面的人攻擊外面的人。
「你說的是伊卡魯斯.凱克敦?可是他每次說完神諭之後都不記得。」
「好吧,既然費法克拒絕合作,那麼我們來聊聊吧,就你和我,殿下。」
戴德斯的心差點從胸腔裡跳出來。「父親!請你幫助我!請你幫助我們所有人!」
「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父親?母親為了紀念你,替我取了和你一樣的名字。而且,她一直都在找你,從來沒有放棄。我以前怎樣也想不通,她為什麼參與推翻亞特蘭提斯的行動。現在我知道了,她是為了你。她的起義行動失敗了,但是她死亡之前要我保證會盡最大能力打敗禍主,因為那是我見到你的唯一方法。」
只可惜,硫磺味並不比他在沙漠裡面對飛龍軍團的時候更加強烈。倘若附近真有火山,它的確正安靜地沉睡著。
他把這個提醒從意識層面推開,任由直覺作主。他跑到隔離牢房的邊緣,以便更靠近她。「費法克。費法克!妳還好嗎?妳能聽見我的聲音嗎?」
他說出越多實話,就越不可能被迫服用吐真劑。
「所以,我調來備用的下一具,就是你現在看到的。而有過溫特維爾這個前車之鑑,我很認真地探索這一具的腦海。他的背景似乎很單純。被帶來這裡之前,是貴國首都的一名學生,樂於在父親的書店裡協助顧客的好男孩。平日去巨蛇山健行、駕船出海,過著乏善可陳的生活——除非去提起他的席哈族祖先。」
她的目光落在禍主身上。
「讓我問你幾個問題。蓋婭.阿基米德為什麼背叛我?」
他會嗎?戴德斯狂亂地想著。
「他們未免太看輕自己的生命了。」
刀子移開。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他終於成功了嗎?或者是禍主正要玩另一場殘酷的遊戲?
看到費法克癱軟無力地躺在另一間離他不遠的隔離牢房裡,他立刻忘了所有和木頭有關的事。
「而她怎麼會知道?」
「沒錯,可是當她可以完全覺知過程——直到她的頭蓋骨被清空——的時候,會使獻祭魔法的力量強大許多。我有很好的咒語可以讓心臟在整個過程中保持跳動,直到最後需要它的時候。」
她完全沒動,也毫無聲息。戴德斯無法相信,他不小心讓她進入了永恆的睡眠狀態嗎?
戴德斯覺得自己彷彿身在全是尖刺的棺材裡。「我還以為你只須要她維持心跳。hetubook.com.com
韓考克太太說過什麼?「我們的森林本來就少,多數原始林早已被政伐殆盡,只有極少數富人使用進口柴火。」在禍主的心目中,豪華的象徵並不是大理石,而是從他年輕時就很稀有且貴重的木材。
「最強力醒來。」
他的想像力狂奔了片刻。從地質學來看,亞特蘭提斯不是所有魔法國度裡火山最活躍的國家嗎?或許他們正在某個火山臼附近?禍主以為這火山已經死了,但它只是休眠,等待一個力量將它重新喚醒。倘若火山突然爆發,致使總督宮殿全被火熱的熔岩包圍,並被火山灰全然吞噬……眾天使應該很樂於看到這樣光輝燦爛的場面吧?
阿瑪菈隨身攜帶著一本祈禱書。戴德斯祈禱亞特蘭提斯人採信他的答案。
「聽來很熟悉,是吧?如此平淡無奇,我幾乎以為沒有什麼須要特別注意的了。然後,大約四十八小時之前,我突然想,處死亞麗安公主或許錯了。如果我沒要她的命,她兒子就不會把我當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睡美人城堡前的草原一片混亂——各種怪物大打出手,惡龍到處噴火,天空塔高據丘陵之後,劍與矛狂亂無章地飛來飛去。
「來吧。」約蘭曦搖了搖卡許卡力的肩膀。「你向來不相信預言不可更改。我們走吧。如果我們可以盡快到達總督宮殿,結果或許會不一樣。」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不管有沒有希望,還有工作等待他們去完成。
卡許卡力的預言夢並未包含真的費法克。而當他、阿瑪菈和卡許卡力再度聚首時,真正的費法克發生了什麼事?她就在卡許卡力身後幾步,還是……
「因為我母親那時剛好懷孕,而你一直把杜明國當成潛在威脅。」
禍主哈哈大笑,一邊叫囂、一邊狂笑。「這你也相信?天哪、天哪,你真的相信那可憐的傻瓜比我更有力量?」
約蘭曦也想起來,在蘇格蘭燈塔裡的那天早上,阿瑪菈曾說,她認為人不該試圖改變已被預見的未來。
「真不體貼啊,殿下。」禍主說。「她最好保持清醒且十分警覺,才適用於我對她的計畫。」
「我外公只是你的工具,是你殺了我母親。我寧可放火燒掉要塞之城,也不要心甘情願地成為你的同謀。只要能加速你的滅亡,我很樂意成為艾伯龍王朝的最後一個大公。」
「和你一起來的其他人呢?」
禍主還有人性,想起來真教人害怕,因為那只會讓他顯得更加邪惡。韓考克太太是怎麼說的?他在罹患致命疾病時,執行了第一次獻祭魔法,所以他必定記得瀕臨死亡時的恐懼和痛苦。可是,他仍毫不猶豫且大規模地製造相同的恐懼和痛苦。
約蘭曦從未見過卡許卡力如此憤怒。
戴德斯退到隔離牢房最遠的一角,緩緩滑坐在地上。
她在他身旁跪下。「我非常抱歉,非常、非常抱歉。」
有那麼一瞬,戴德斯以為站在他面前的是魏斯特!被禍主擄走的伊緩球隊隊長。可是,眼前這人即使和魏斯特極度相似,但年紀至少是魏斯特的兩倍。那麼,這是禍主目前所使用的身體。
「不過,現在說那些都來不及了。你兩個都得不到。費法克將給我另一百年的生命。而你,我將很高興看到支離破碎的杜明國國主離開亞特蘭提斯。為了我的健康與長壽,我將獻祭的不只是費法克,也要使用你身上的許多部位。讓我想想,我將需要一隻眼睛,這是一定要的。你揮動魔杖的手臂,這還用說嗎?除了這些之外,就看我當時的心情吧。讓我助你成為著名的閹人大公,和-圖-書怎麼樣?」
「那是伊卡魯斯唯一一次在傳達神諭的時候,對我撒謊嗎?」
「他們已在魯西迪亞斯死亡。」
「她失去意識,不過生命跡象很強。」有人報告說。「我們正在準備星體影像儀,長官。」
禍主搖頭。「你只是個愚蠢的男孩,滿腦子沒用的脆弱情感。你該學習你外公的實用主義。他為了保有大公之位,可以殺掉自己的女兒。你只要把那位元素魔法師交給我,就可以平安過完這輩子。」
「不!」他以肩膀撞擊隔離牢房的牆壁。牆是軟的,足以吸收他的撞擊力道,可是也夠堅固;連 一吋都沒有移動。「不!你不能碰她。」
禍主轉向費法克,用他的魔杖指著。「閃電之力。」
戴德斯忍不住用雙手抱住膝蓋,身體前後搖動。卡許卡力和真正的費法克在哪裡?這場惡夢幾時才能結束?!
絕望充滿在她的胸臆——命運是最殘酷的主人。每位被祂選上的人,都受到了詛咒。即使只被這個浪潮的邊緣掃到,也難免被扯入其中。
「把書變回去。」
她的話語充滿熱忱,但對於他們的緊急任務還是無濟於事。或許在他做預言夢時,未來尚未成形。然而,現在……
他在自己的牢籠中摸索,果然與外界完全隔離,而阿瑪菈不在附近。他開始激烈地自我辯論:怎樣做對每個人最安全?他應該意識清明地提醒自己,這個和費法克很像的女人是另一個人,或完全放棄提醒,任由直覺主導,隨機應變?
「她不願落入你的手中,求我殺掉她。可是我——」他的聲音因為看著她只能任由敵人宰割而發抖。「可是我沒做好。」
約蘭曦閉上眼睛,想像阿瑪菈和瓦蘇達的訂婚晚宴:火光、音樂、舞者踩踏的腳,隱約飄散在空中的香水和香料的味道。而阿瑪菈,充滿了愛以及對生命的熱情,幸福地尚未得知已在等待著她的死亡預言。
她第一次召喚閃電時曾唸出這幾個字。現在,它們又出現了,在非常接近終點的此刻。
戴德斯想要擊中要害,可是從禍主眼中閃現的怒光看來,他或許說得太重了——也太過於精準。戴德斯有點自責。他和禍主對話越久,禍主的注意力越不會轉到費法克身上。
星體影像儀可以把她的影像——及聲音,如果她能開口——傳送到遙遠的地點。這是亞特蘭提斯獨特的神奇發明,目前還沒有其他國家可以複製。
她匆忙地幫他清理傷口並包紮起來。「莫南得.卡許卡力,你不可以這樣粗心大意。你了解嗎?真是的。」
停在附近的一頭雙足飛龍令人不安。但是,並沒有火焰灼傷他的皮膚,銳利的龍爪也沒掐進他的身體,只有硫磺的臭味不斷攻擊他的鼻孔。
「她的袋子裡,以偽裝咒語隱藏。」
她從未見過這支魔杖,它以獨角獸的角製成,杖身刻蝕了土水火風四個元素的符號,還有一行拉丁文:Dum spiro, spero.
戴德斯愣了一下才想起那是韓考克太太的真名。「因為你殺了她姊姊,用來延長自己的壽命。」
幾十條狩獵繩衝進洞穴裡,把戴德斯和阿瑪菈緊緊綁住。手持真正盾牌的士兵濟滿了洞穴,拿走幾分鐘前才在費法克手上的、戴德斯的樸素魔杖。接下來,他們不只將他蒙上眼睛,連嘴巴也塞了起來——應該是禍主再也不要他對任何人說出最高指揮總督會執行獻祭魔法的事。然後,他被推入一具臨時的隔離圓頂之下,確保他不會給亞特蘭提斯士兵帶來任何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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