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〇四章


我最親密的愛人,請妳盡可能原諒我。願諸神賜妳幸福,讓妳活得比我更老,也祝福妳的女兒和伊維思,願他們順利平安。當奧德長大後,請告訴她一些有關我的事。我將把我的財產遺留給她。是的,伊維思已經告訴我她的名字,他將會把我在巴黎帳戶裡的積蓄保留給她。希望妳將來能用其中一小部分錢帶她去埃特爾塔一遊。有朝一日妳若重拾畫筆,那裡的村莊、斷崖與步道將會是妳的樂園。親吻妳的手,我的愛。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的愛人:

一八九一年
我知道寫這封信給妳要冒著若干風險,但我想妳一定能夠諒解一個老畫家向他的同志道別的願望。我會把信仔細封好,相信除了妳以外沒有人會拆開。雖然妳從未來信,但在這個陌生、荒涼、美麗的地方,我每天都感覺到妳的存在。是的,我一直試圖描繪這裡的風光,但天知道這些畫以後將會落得什麼下場。大約八個月前,伊維思寫信告訴我,妳已經完全停止創作,把所有的時間都奉獻給妳的女兒。聽說她有著藍色的眼睛、開朗的性格和敏銳的心智。我想如果妳把妳的才華用來照顧她,她必定會出落得聰明可愛。但我的愛,妳如何能放棄妳的天分呢?至少妳可以在私下作畫自娛。既然我已經在非洲住了十年,而且湯馬思也已去世,現在我們兩人都再也不會危及妳的名聲了。他將妳最好的作品據為己有,難道妳就不能繼續作畫,甚至畫得比從前更好,藉此還以顏色嗎?但在我的印象中,妳是個頑固的女人,至少妳下了決心就不輕易更改。hetubook.com.com和_圖_書
那就算了。我活到八十歲後,才明白人到最後幾乎都會原諒別人所有的過錯,但就是不肯原諒自己。然而現在我甚至已經原諒了自己。這有可能是因為我天性軟弱,也有可能是因為換成任何人,都會像我一樣為妳傾倒。但也可能只是因為我已經不久於人世。也許四個月或六個月後我就會撒手人寰,但我並不在意。妳給我的一切已經照亮了我的生命,並使得它加倍的發光。我已經擁有如此之多,此生已經了無遺憾。m.hetubook.com.com
在回杜勒斯機場的班機上,我膝上蓋著毛毯,心裡想像著奧利維耶所寫的最後一封信的內容——當然這封信或許已經被她在臥房裡的壁爐內燒毀了。
但我今天提筆寫信並非是要和妳大談哲學問題,而是要告訴妳,在當年那個令我難以忘懷的時刻,妳曾在我耳畔輕輕許下一個願望,希望我在死時能夠呼喊妳的名字。我會實現妳這個願望。事實上,我相信這點即使我不告訴妳,妳也應當知道,更何況由於此地的郵政作業並不可靠,這封信或許永遠不會到達妳的手中。但我確信那個被輕輕呼喊著的名字,將會以某種方式傳到妳的耳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
馬洛
奧利維耶.韋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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