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十三

父親取出一條棉紗手帕,邊擦拭手指頭上的臘腸油漬邊說,我在公寓裡讀信時,心底有個與羅熙失蹤這整件可悲的案子無關的問題,不斷在騷擾我。我把敘述他的朋友賀吉斯可怕遭遇的那封信放下時,有一會兒難過得無法清晰地思考。我闖入一個病態的世界,跟我多年來熟悉的學術圈有天壤之別,我一直以為理所當然、實事求是的歷史敘述之下,竟然埋藏了這樣的一個世界。以我身為歷史學家的經驗,死者永遠保持他們讓人敬而遠之的死亡狀態,中世紀發生過很多恐怖的史實,但都不是超現實事件。卓九勒是一位多采多姿的東歐傳奇人物,我童年的電影賦予他新生命,一九三〇年是希特勒在德國取得獨裁權柄之前三年,他發動的恐怖暴行在人類歷史上可說無出其右者。
我提高警戒走到他辦公室看不見的地方,然後走出那條走廊,最後脫離那座包羅他和他同事工作成果的紅色大城堡。進到外界的新鮮空氣裡,我快步越過鮮綠的草坪,挑一張長椅坐下,努力把外表和心情都調整到無所謂的境界。
他把所有能做的研究都完成以後,寫信通知我去取全套結果,他還要當面把書照我交給他的原樣,交還到我手上。第二天早晨。我搭火車南下,順便略事觀光,比約定時間提前十分鐘來到他辦公室門口。我的心怦怦跳,我的嘴唇發乾;我迫不及待再次摸到我的書,聽他敘述這本書的來歷。
「地圖?」我呆住了。我所知唯一跟我目前探索有關的地圖就是那三幅依比例放大的地圖,但我從來沒有跟這個陌生人提過它們的存在。
因此有一瞬間,我覺得噁心、受到污染,我很氣我失蹤的導師把這些卑污的意象傳承給我。另一方面,他信中懺悔、善良的語氣又打動著我,我對自己的不忠感到良心不安,羅熙依賴我——只有我;如果我基於學術原則不肯拋開心中的懷疑,說不定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當然。你提供我卓九勒的傳奇,但你想我的研究會到此為止嗎?」
我讓冰冷的手鬆開長椅的扶手,也努力裝出輕鬆的神情。什麼時候開始,這種事需要努力了呢?我很想知道,但為時已晚。我在替他做他的工作,使他分心,就像從前他千方百計轉移我的注意。我藉著耍點小脾氣達到目的——不能過份,否則他會懷疑。「我又餓了,我要吃真正的食物。」
最後一封信跟其他幾封都不一樣,是手寫的——用黑色墨水寫在抄筆記用的橫格紙上。我把信打開。
我親愛而不幸的繼承人:
還有另外一件事讓我不安。我頭腦稍微清醒後,才想到原來是圖書館遇到的那名女子,我幾個小時前才見過她,但感覺上好像已經過了幾天。我記得她聽我解釋羅熙的信件時,眼中亮起不尋常的光芒,還有她專注時像男人般糾結在一起的眉頭。那麼多張桌子,那麼多個夜晚,她為什麼偏偏挑中今晚,到我身旁來讀關於卓九勒的書?她為什麼提起伊斯坦堡?羅熙信中提到的一切使我深受震撼,我願意進一步和-圖-書擱置我的懷疑,否定巧合,相信有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在幕後運作。有何不可?如果我相信某件超自然的事會發生,當然就可以相信更多類似的事;這很合理。
我的書交給史密松尼博物館,是由一個身材矮小,名叫霍華.馬丁的書籍收藏專家處理,他人很和氣,但不愛講話,他盡心盡力處理我的個案,彷彿對我的整個故事十分了解。(這麼說不對——回頭想想,如果他知道我的故事,說不定我第一次造訪時就會請我滾蛋。)他顯然只看出我對歷史的狂熱,出於同情而樂意幫助我。他提供的服務非常好,非常徹底,他把實驗室交給他的資料充分吸收,像他這種人在牛津比待在華府官僚氣濃重的博物館辦公室更適合。我很佩服他,尤其因為他精通古騰堡崛起前後兩百年間歐洲書籍的製作過程。
我試著告訴自己,上次我來去匆忙,後來只跟這個人通信來往,現在才有機會近距離,或更有同情心地觀察他。但我就是無法擺脫在極短時間內目睹他快速衰朽的感覺。我暗地裡安慰自己,他可能遭逢不幸,或罹患惡疾,某種發展快速的癌症。當然,基於禮貌,我不可能當面批評他的外表。
昨天他在札格瑞布開完最後一場會議,我也完成歷史作業畫龍點睛的最後一筆。現在父親要求我還要學德文,我對此本來就有興趣,根本不需要他堅持;我的德文課從明天開始,用一本阿姆斯特丹外文書店買來的讀本當教材。我得到一件新的綠色短裙洋裝和一雙黃色的中統襪,父親因為那天早晨外交官之間口耳相傳的某種我無法理解的笑話而滿臉笑容,納蘭卡的瓶子在我們的網袋裡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前方有座低矮的石橋,跨越科斯坦河。我快步跑過去,搶看第一眼,我喜歡獨自享受那一刻,甚至不要父親在旁。
樹下的陰影不斷拉長,變得宛如一張巨口,父親用他的好鞋子踢著腳下一枚刺栗果。我忽然有種感覺,如果他是個粗人,這一刻他一定會對地上吐一口口水,宣洩口中的苦澀。然而他卻努力吞嚥,擠出一抹微笑。「天啊!我們聊的是什麼啊?今天下午我們還真愁眉苦臉呢。」他試圖微笑,但他看我的眼神卻透著憂慮,好像某種陰影可能降臨在我身上,特別挑中我,毫無警訊的把我當場攫走。
「無價之寶,」他不可能知道它對我的價值,全世界所有的化學分析都做不到。它是我復仇的關鍵。
他抬頭以輕鬆、和善的笑容看我,這種表情出現在那麼一張憔悴的臉上感覺很古怪,我頓時發覺兩件事,使我坐在那兒涼透骨髓。

「你是自己畫的嗎?顯然它不古老,我不認為你是一位藝術家。尤其一點也不變態,如果你不介意我這麼說。」
「魔性?」聽別的人用譴責的口吻批評那幅插畫讓我覺得很滿意。https://www.hetubook•com.com
我瞪著他,無法理解他的話,因為害怕洩露什麼,所以也不敢問他的用意。難道我把我描的草圖遺留在書裡?這麼做多愚蠢啊。但我確信我把書交給他之前,曾經仔細檢查過,書中沒有夾任何紙片啊。
我嘆口氣,拿起羅熙的最後一封信。讀完這封信,就只剩下藏在那個無害的信封裡的其他資料要看,然後一切就靠我自己了。那女孩出現代表什麼呢——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不是嗎?我沒有時間調查她的身份,或為何我們都對玄秘之學發生興趣;說起來,其實我對這種事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唯一感興趣的就是找到羅熙。
他的笑容正常了許多,他的好鞋子在地面上頓一下,紳士風度的伸手扶我從長凳上站起身,開始收拾納蘭卡果汁空瓶和其他野餐殘餘物。我也努力收拾我那份垃圾,同時鬆了一口氣,因為這代表他會帶著我儘快回到市區,毫不留戀古堡的景觀。在故事將近尾聲時,我曾經轉回頭一次,看見高層的窗口,有個體型威武的黑色人影,取代了先前的清潔老婦。我連珠砲似的扯著當下想到的任何事。只要父親沒有看見它,就不會發生衝突。也許我們兩人都可以安全。
「嗯,羅熙博士,」他一派美國作風的說。「我相信你不知道你一直擁有的這本小書是件無價之寶。」
「嗯,我把它夾回書裡了,所以它還在原位,」他安慰我道。「現在,羅熙博士,如果你樂意,我可以帶你去我們的會計部門,或者我安排把帳單寄到府上。」他替我開門,再次露出職業化的詭異笑容。我當時的心境不適合當場翻開手裡的書檢視,而且我從走廊裡的光線看出,馬丁的古怪笑容,甚至他的疾病,可能都是我的想像;他膚色正常,只不過因為多年埋首故紙堆中,背有點駝,如此而已。他站在門旁,伸出一手,做出誠懇的華府告別手勢,我跟他握手告別,嘴裡嘟噥著我希望帳單寄到我任教大學的地址。
所以接下來發生的那件事之所以令我改變心意,讓我充分了解恐懼的真諦,並非因為它手段殘酷,而是它巧妙無比。
你還記得,賀吉斯遭受攻擊那晚,我出乎意料發現,我那本可怕的書中間的木刻版畫具有何種意義,我也用伊斯坦堡找來的地圖證實,所謂惡魔之墓就是伏拉德.卓九勒的墓。我也像在伊斯坦堡那座圖書館時一樣,大聲提出我最後一個疑問——那麼,他的墓究竟在哪裡呢?——於是第二次,某個可怕的生物被召喚出來,他用我親愛的朋友的生命向我發出警告。或許只有自命不凡得反常的人才會挺身與自然力量——在此該說是超自然力量——抗衡,但老實告訴你,這樣的懲罰激怒我的程度超越了恐懼,至少暫時是如此,使我矢言無論如何都要找出最後的線索,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放過我的追獵者。這古怪的念頭縈繞我心頭,就像我出版下一篇論文,或在這所氣氛愉快、讓我疲憊的心覺得有依歸的新大學取得終身教職的慾望一樣。m•hetubook.com•com
讀者,要說我是個懦夫,儘管請便,但那一刻我……我真的斷了所有念頭。我是個年輕的教授,我住在麻州劍橋市,我在那兒授課,跟我的新朋友共餐,每星期寫家書給我年邁的雙親。我不戴大蒜或十字架,也不會一聽見走廊裡有腳步聲,就在胸前畫十字。我有比那更好的庇護——我不再在那個可怕的歷史十字路口挖掘。某種東西見我安分下來,一定覺得很滿意,因為沒有再進一步的不幸事故困擾我。
父親和我慢慢向前走,享受這溫暖的小陽春向晚——本地方言把這種天氣稱做吉普賽夏天,這是商店裡一名婦人告訴我的——我想到不過幾百公里之遙,所謂的西方世界,跟這個位在伊摩納以南的東歐小鎮已有天壤之別。這兒商店裡的所有貨品看起來都差不多,店員在我看來也都一模一樣,穿著寶藍色工作外套,戴花朵圖案的圍巾。隔著一半空蕩蕩的櫃檯可以看到他們金色或不銹鋼假牙的亮光。我們買了一塊龐然大物的巧克力,陪襯包括義大利香腸、全麥麵包、起司的野餐,父親拎著好幾瓶我最喜歡的納蘭卡,一種令我聯想到拉古薩、伊摩納、威尼斯的柳橙口味的飲料。
那本書以它一貫的邪惡柔順在我手中攤開,我徒勞無功的翻尋某張會令我大吃一驚的紙片。重頭翻尋第二遍時我才找到它——以複寫紙複製,線條非常纖細,好像有人拿著我的第三幅,也是最隱秘的秘密地圖,替我把所有神秘的線條臨摹下來。斯拉夫方言的地名都跟我記憶中的地圖一模一樣——偷豬村、八棵橡樹谷。事實上,這幅圖只有一個地方是我沒看過的。在惡魔之墓的名稱下方,有墨水寫的非常整齊的拉丁文字跡,跟所有其他筆跡都一樣。字跡在墳墓所在位置上方排列成拱形,證實它跟這個地點絕對有關,我看到它寫著,巴特羅繆.羅熙。
河水流到距橋不遠處有個大轉彎,然後就從視線中消失了,河灣環抱一座小小的城堡,一座只有別墅那麼大的斯拉夫式古堡,幾隻天鵝在城牆下泅水,或在河岸上梳理羽毛。我正看得出神,一個穿藍色外套的女子推開樓上的窗戶,抖動撢灰的抹布,分成一格格的玻璃在陽光下閃耀。橋下許多株小柳樹簇擁成叢,燕子在堆在樹根上的泥團裡飛進飛出。我看到古堡花園裡有張石凳(距離天鵝群不算太近,我直到少女時代都還很怕天鵝),圍繞在栗子樹和圍牆投下的愜意陰影中。父親乾淨的西裝在那兒不虞弄髒,他可以坐比預期更久的時間,不論他是否願意,可能都會多談一點。
第一件是我從來沒跟他提過什麼寫中歐中世紀歷史的事;我說過我需要有關這本書的資料,完成一本與穿心魔伏拉德,亦即傳奇中的卓九勒有關的資料的書目。霍華.馬丁是個做事很精細的圖書館管理員,正如同我在學術方面也很審慎,所以他絕對不會不經意犯下這種錯誤。我原先的印象中,他是個擅長記憶細節有如照相機的人,我每當遇到這種天賦異稟的人都會特別注意,打從心底佩服他們。和-圖-書
我們在他堆滿各式手抄本的辦公室裡就坐。面對著他,我立刻被他容貌的改變嚇了一大跳。我幾個月前見過他短短一面,還記得他的長相,他給我寫的那些工整而專業的信,絲毫沒有透露他患病的消息。但現在他變得蒼白瘦削,憔悴得皮膚灰黃,他的嘴唇有種不自然的猩紅。他體重減輕很多,過時的西裝鬆垮垮的垂掛在單薄的肩膀上。他微駝著背,身體前彎,好像痛苦或虛弱得無法站直。他的生命力好像被抽乾了。
我當時發現的第二件事就是,或許因為他罹患的不論何種疾病——這個可憐蟲,我差點就在心裡喃喃自語——他微笑時,嘴唇顯得衰弱而有氣無力,因此他的上排犬齒暴露出來,而且太過醒目,使他整張臉予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我對伊斯坦堡那名官員記憶猶新,雖然我看不出馬丁的脖子有任何異狀。我壓抑內心的震撼,從他手中接過書和記錄,他又說:「順便告訴你,那幅地圖真了不起。」
我們下趟旅行又是往東走,越過朱利安阿爾卑斯山。這兒有個小鎮叫科斯坦傑維卡,意思是生長栗子樹的地方,在這個季節果然到處長滿了栗子,有些已經落在地上,走在石板路上,一不小心就會跌倒在長滿尖刺的針果上,十分危險。曾經是前奧匈帝國官員住宅的市長公館前面,滿地都是這種看起來很猙獰的果殼,像一群小刺蝟。
「這是我們的化驗報告,」他說。「我替你做了一份清樣,還有我附加的補充說明,我想你會覺得有趣。他們說的跟我剛告訴你的大致相同——對了,有兩點有趣的額外事實。從化學分析看來,這本書曾經有很長的時間存放在有大量岩石灰塵的環境裡,可能是在一七〇〇年之前。還有,後半本書曾經沾染過鹽水——可能在航海中接觸到海水。我猜可能是黑海,如果我們對它製作地點的猜測沒有錯,但當然還有很多種其他可能。恐怕我們對你的追尋所能提供的協助就這麼多——你是不是說你在寫一本有關中世紀歐洲的歷史?」
悲痛的巴特羅繆.羅熙
一九三一年八月十九日
一個學期過去,我已適應教學生活,打算短期回到英國探望雙親,並且把博士論文交給那家對我愈來愈器重的倫敦出版社,我再次從歷史與超自然兩方面追蹤卓九勒的氣味,不論他究竟屬於哪一邊。在我看來,我的下一份工作就是進一步了解我那本奇怪而古老的書:它從何而來,由誰設計,年代多久遠。我把它送交史密松尼博物館的圖書館(很不情願,我得承認),我問題的特異之處讓他們搖頭,他們暗示我的諮詢超出他們能力的極限,花費將極為可觀。但我很頑固,我認為,既然賀吉斯已提前至少五十年躺進教堂墓園,只要他的仇未報,那麼不論我從我祖父繼承的財產,或我在牛津儲蓄的菲薄資金,就不許有一文錢花在我的衣食娛樂上。既然想像所能及最壞的狀況都已經發生,我不再忌憚後果;起碼在這一點上,邪惡勢力判斷錯了。hetubook.com.com
馬丁的語氣是那麼平坦愉快,那麼美國味,但我花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從未聽人用那麼平淡的語氣敘述那麼邪惡的事。我瞪著他,深感困惑,但那種口吻已經消失,他面無表情。他正在翻閱一疊他從檔案夾裡取出的文件。
但幾個月前,我終於開始懷疑自己的力量,理由就是賀吉斯令人憤恨難平而可怕的死亡。我幾乎是直接從他的墳前逃往美國;我抽空前往多塞特探望他長眠之所那天,已取得新教職,正在收拾箱籠。我決定赴美,恐怕讓牛津幾位師長很失望,我的父母則非常難過。我來到一個更為明亮的新世界,學期開始得比較早(我只拿到三個學期的聘書,我打算爭取更長的任期),學生持一種牛津所沒有的開放而務實的態度。即使經歷過這一切,我還是無法完全拋開我跟那位不死族的因緣。結果呢,很顯然,他也不願放過我。

馬丁先生打開門,帶著些許微笑,引我進門。「很高興你能來,」他用缺少抑揚頓挫,但已成為我在這世界上最樂於聽見語言的美式口音說。
「是的,它是中歐中世紀印刷一個罕見的例子,非常有趣,也很不尋常。我很滿意得知它可能在一五一二年前後印製,可能在布達或瓦拉基亞。根據這個日期可以確定,它晚於匈牙利馬提亞斯國王印製的《路加福音》,但是早於一五二〇年印製的匈牙利版新約聖經,如果它當時已經存在,就可能對後者有影響。」他在嘎吱作響的椅子上挪動一下。「有可能你書裡的木刻畫確實對一五二〇年的新約聖經有影響,因為後者書中有類似的插畫,有翼的撒旦。但無從求證。總之,這樣的影響會很有意思,不是嗎?我是說,目睹有人用這麼魔性的東西點綴聖經。」
現在,如果你寧可選擇保持清醒,繼續照你記憶中的方式過活,不讓它變得動盪不安,身為一位學者,你要以何種方式度過餘年最恰當?我知道賀吉斯不會要求我一頭栽進黑暗魔域。然而,如果你會讀這些信,就代表傷害已經降臨。你也必須選擇。我把我所知與這惡魔有關的所有片段都交給你。知道我的故事以後,你能拒絕對我伸出援手嗎?
好吧,我不能繼續假裝著你不存在,在某處等待著有朝一日把我的生命從瓦解的邊緣解救出來。因為我有新情報可以補充到我假設你已經詳讀過的資料,我想我應該把這杯苦汁倒滿。「一知半解最危險,」我的朋友賀吉斯一定會說。但他已經不在人世,他之所以喪生,就如同我打開門,親自下毒手,然後叫救命一樣。但下手的當然不是我。如果你已經讀到這兒,應該不至於懷疑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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