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蒂的許多特質都讓我想起自己：她渴望愛人與被愛，並且在年紀還沒成熟到可以接受各種感情責任之前，就急著想擁有充實又刺|激的人生。
蘭斯．史拜爾汀的臉色非常蒼白，急急忙忙把衣服放回行李箱。他經過我身邊的時候甚至不敢抬頭看我，只能以低啞的聲音匆匆說句「薛菲爾太太，我很抱歉，也很丟臉……」然後他就走了，巴特在他身後三不五時推他一下，催促他快點離開。
有人發出一聲驚嘆。我轉過身，巴特竟然站在我身後，他的眼睛盯著辛蒂。辛蒂這時候已經與蘭斯互換位置，她坐在蘭斯身上，淫|盪地搖動身體，在狂喜的呻|吟中不時喊出粗俗的髒字，全神貫注地享受魚水之歡，根本沒有注意到我們站在門邊目睹這一切。
「不許妳再叫我渾球，妳這個雜種！」
「我開始討厭這個地方了。」辛蒂開始抱怨。「現在裘瑞感冒了。我當初帶蘭斯回家，就是料到聖誕節會變成這樣。我原本期待這裡每天晚上都會舉行派對，讓我可以喝到微醺，忘記巴特給我的壓力，以及約爾可怕的模樣。我原本希望蘭斯可以讓我在這個聖誕假期裡快樂一點，但我現在只剩下妳了，媽媽。裘瑞變得好冷漠，而且獨來獨往。他認為我的年紀還太輕，無法了解他的痛苦。美樂蒂什麼話都不肯對我說，她根本不和任何人說話。巴特每天走來走去，陰森森的模樣彷彿想捕獲些什麼。還有那個可怕的老人，他總是讓我不寒而慄。我們在這裡沒有朋友，也沒有人會打電話來。這裡只有我們，而我們只會互相激怒彼此。還好聖誕節終於要到了，我很期待巴特即將舉辦的聖誕晚宴，起碼可以讓我有機會接觸到其他人，擺脫掉這裡不愉快的詭譎氣氛。」
約爾似乎很難過也很驚訝，像個落魄老人一樣拖著腳步走回大廳。他彎著腰垂頭喪氣的模樣，簡直就像被別人折成兩半。
我們在列治文市待了三天，這三天假期不僅讓我們的心靈煥然一新，還讓我覺得自己依然美麗動人，有一種被人深深愛著的感動。辛蒂買東西買得不亦樂乎，買完這個又接著買那個。「你們知道嗎？」她得意地說，「我沒有亂花你們給我的零用錢哦！我把錢都存下來了，以便買禮物給家人……媽媽、爸爸，你們等著看我為你們挑選的禮物吧！我希望裘瑞會喜歡我送他的禮物。至於巴特，隨便他喜不喜歡我準備的禮物，我都不在乎。」
他決定坐著電動輪椅回房間，並告訴我他自己可以上床休息。我很想過去幫他，但我知道只要是他做得到的事情，他都想靠著自己的力量去做。
現在已經沒有任何辦法或流言蜚語可以拆散我們兩人，因為我已經接受克里斯成為我的丈夫，公然與他人的鄙夷目光及社會的道德規範對抗。
我停頓了一下，不願承認約爾說得沒錯，但我又不想讓約爾告訴我應該怎麼做對。我瞥了他一眼，然後用力敲了辛蒂的房門一下，過幾秒鐘之後才推開門走進去。房間裡面沒有點燈，只有從窗外透進室內的月光。
裘瑞繼續低頭看書，似乎不想聽巴特說那些讓他心煩意亂的話語。在壁爐的火光照耀下，裘瑞的側臉看起來格外完美，深色的鬈髮微微垂在臉頰旁。他將針織運動衫的領子立起來，顯得更加帥氣。巴特則穿著正式西裝，彷彿隨時要趕去參加企業會議。這時美樂蒂突然走了進來，她身上穿著一件灰色的寬鬆洋裝，從肩膀以下看不出身材的線條，然而她的肚子已經大得遮不住，彷彿她偷藏了一顆西瓜。美樂蒂的眼神在第一時間先飄向巴特，巴特立刻站起身來，並轉開視線，匆匆忙忙走出會客室，避開這個尷尬的場面。
「妳替約爾舅公準備什麼樣的禮物？」我好奇地問。
克里斯躺在我身旁，靜靜聽我激動地說個不停，最後他才忍不住表示自己累了，顯出有點不耐煩的表情。「凱西，有時候妳會讓我害怕回家。」他丟下這句話之後就轉身背對著我。「妳用這種喋喋不休的說話方式，以及那些不愉快且疑神疑鬼的事情破壞我們之間的美好和甜蜜。最嚴重的問題是，妳的困擾全都來自妳的想像力。妳不覺得自己想太多了嗎？凱西，妳該長大了。妳的疑神疑鬼也連帶影響了裘瑞。如果妳學著看看別人良善的一面，或許妳就能看見比較美好的事物。」
但是，巴特沒聽見。
「裘瑞，你好。」美樂蒂恭順地說。
「不許你再說這種話！」巴特怒吼。他對約爾非常生氣，以致完全忘了辛蒂和蘭斯。那兩個年輕人正忙著穿上他們丟在地上的睡袍。巴特停頓了一下，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替辛蒂抗辯，畢竟他一直不承認這個妹妹。「舅公，這是我的人生。」巴特嚴肅地說，「而且她們是我的家人，與我的關係比與你的關係來得親密，我會主持這裡該有的正義，不需要你來插手。」
巴特的態度終於有點軟化，情緒冷靜下來。「好吧，如果妳不在乎辛蒂做了什麼，依舊堅持愛她，我同意讓她留下來，但蘭斯今晚就得離開！」他轉頭對蘭斯怒斥：「馬上打包你的行李，五分鐘後我親自開車載你去機場！如果你敢再碰辛蒂，我會把你剩下的骨頭全部打斷！你不要以為我會不知道，我有朋友住在南卡羅萊納州！」
辛蒂和蘭斯一走出會客室，雖然我們都還聽得見辛蒂向蘭斯介紹佛沃斯大宅的說話聲，巴特就已經開始大肆批評辛蒂的男朋友。「我不喜歡這個傢伙，對辛蒂來說，他的年紀太大了，而且也太滑頭了。再說，妳或辛蒂應該先告知我一聲，你們明明知道我最討厭不速之客。」
她開始放聲大哭。「媽媽，妳會因此不再愛我嗎？妳不能就這樣拋棄我，因為如果妳這樣做，會讓我想要去死！除了妳和爸爸，我沒有別的父母了……我發誓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請妳原諒我，求求妳！」
辛蒂說出最重要的關鍵字眼，我忍不住佩服辛蒂的小聰明，並對著她笑了笑。巴特原本充滿敵意的表情瞬間變得興致高昂。看他見錢眼開、想和那個年輕人拉攏關係的嘴臉，讓我替他感到不好意思。那個年輕男孩顯然非常迷戀辛蒂。
她在我的懷裡焦躁地啜泣，直到哭累睡著。
巴特臉上的盛怒嚇壞了我。
當我轉身時，發現辛蒂正盯著我看，心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們四目交會之際，辛蒂突然羞紅了臉。我問她在想些什麼，她才不好意思地說：「我有時候會忍不住好奇，為什麼你們兩人可以愛得這麼長久，但我卻一天到晚換男朋友。媽媽，妳得找時間教教我，如何才能讓男人深深愛著我，而不光是愛我的身體。我希望那些男孩子看著我的時候，可以先注視我的眼睛，就像爸爸總會先注視妳的眼睛一樣。我希望那些男孩子至少可以看看我的臉，我長得又不醜，但他們總會先盯著我的胸部瞧。我希望他們的視線可以一直跟隨著我，就像裘瑞的視線一直跟隨著美樂蒂……」
雖然心裡不高興，但我已經漸漸習慣只能在週末見到克里斯，無論我的心有多麼難受，而且少了他的床變得空蕩蕩的，讓我非常寂寞。我希望每天早上都能聽見他一面刮鬍子和淋浴、一面吹口哨的聲音。我想念他的爽朗和樂觀。有時候因為天氣狀況太糟，克里斯連週末都沒有辦法回來，後來我連這種情況也慢慢習慣了。人類ｍ.ｈeｔubｏok•ｃｏm•cｏｍ的適應能力真的非常強，無論環境多麼惡劣、無論生活如何改變、無論現實如何剝削，我們都能夠逆來順受，只為獲得短短幾分鐘無價的快樂。
辛蒂聞言頓時滿臉通紅。「你這個渾球，你又打算傷害我了嗎？你現在已經傷害不了我，因為我已經受夠了！」
她為什麼不走過去親吻他一下？她為什麼看不到他眼中的懇求？即使她已經不再愛他了，為什麼不能勉強自己一下？裘瑞蒼白的臉孔慢慢漲紅，最後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精心包裝的禮物。
我安心地與克里斯和辛蒂開車出門，因為巴特早就已經飛往紐約，不可能和美樂蒂在家亂搞。裘瑞的男護士答應我們，在我們回家之前，他會負責照顧裘瑞。
我現在應該怎麼辦？默默關上門，什麼話都不說？還是衝向前去，然後把蘭斯趕出我們家？我無助地站在那裡，心裡拿不定主意。大概過了幾秒鐘，我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些聲音。
我還清楚地記得自己主動又大膽的少女時代，那些回憶隨時會跳出來，並讓保羅的身影出現在我眼前……我當時希望他教我各種愛的方式，因為我第一次的性經驗太具毀滅性，令我滿心愧疚。即使到了現在，只要我抬頭看見那個知悉我與克里斯罪孽的月亮，還是會忍不住難過得想哭。
我和辛蒂一起走下樓，看著窗外雪白的美景。周遭的一切彷彿都變得迷濛且遙遠，殘酷地將我們與世隔絕。「這下子，從夏洛茲維爾通往這裡的每一條道路都被大雪覆蓋了。」我淡淡地對辛蒂說，「更糟糕的是，美樂蒂最近的言行舉止變得相當怪異，我很擔心寶寶的健康。而裘瑞一整天都躲在房間裡，似乎不想看見美樂蒂，也不想看見我們任何一個人。巴特則到處走來走去，彷彿他不僅是這棟大宅的主人，也是我們的主人。哦！我真希望克里斯在這裡。我討厭他不在家的時候。」
我轉頭看著辛蒂，她現在已經穿好睡袍，整個人縮在床罩下。她睜大眼睛，滿臉驚嚇地看著我。「辛蒂，希望妳現在滿意了。」我冷冷地說，「妳真的讓我太失望了。我本來對妳期待很高……而且妳自己答應過我的！難道妳許下的諾言一點意義都沒有嗎？」
巴特不像我那樣猶豫不決。
我想起當年我們四人被鎖在閣樓裡的情景。我和克里斯輕聲對雙胞胎說著聖誕老人的故事，並向他們保證聖誕老人一定會找到我們。克里斯甚至還寫了一封信給聖誕老人。可憐的小雙胞胎，他們在聖誕節早晨醒來的時候，不僅沒有收到禮物，甚至連以前歡度聖誕的快樂氣氛都不記得了。
「如果我不趁這時候來找你，根本遇不到你。」
約爾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擋住我的去路。他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浴袍，那件浴袍已經褪色，看起來灰灰的。約爾蒼白稀疏的短髮像犄角一樣亂翹，浴袍的腰帶則垂掛在他身後，宛如一條軟趴趴的尾巴。
巴特馬上站起身來，似乎打算向蘭斯炫耀他房間裡的設備。「當然可以，如果你想參觀我的房間和辦公室，我很樂意帶你去看一看，但我希望辛蒂留在這裡別去。」
裘瑞用他好看的眼眸望著我。「媽媽，謝謝妳送我這個可以打發無聊時間的禮物。當我第一次看見這個模型時，簡直就被嚇壞了，因為我認為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這麼困難的作品。沒想到經過一步步的嘗試，我終於完成了。現在我覺得自己戰勝了那份困難又複雜的說明書。」
辛蒂笑著抱住我。「妳到時候就知道了啦！」
「她羞辱我，妳竟然還站在她那一邊？」
我和辛蒂站在窗戶前，打發著難熬的時間。有時裘瑞也會加入我們，和我們一起看著窗外不停飄落的無情大雪。這場雪彷彿下定決心要讓我們與外界斷絕所有聯繫。
吃過崔佛準備的豐盛晚餐之後，我們在音樂房裡與裘瑞和巴特聊天。美樂蒂在樓上，已經上床休息了。過了一會，巴特表示自己隔天必須早起，因此他準備回房間睡覺。我們的聊天時間便就此結束，大家一起上樓休息。我把蘭斯安排在一間漂亮的房間，裡面有專用的衛浴設備。這個房間位於東廂，離巴特的房間不遠。辛蒂的房間則在我和克里斯的房間附近。辛蒂對著蘭斯．史拜爾汀甜甜一笑，並在他的臉頰上親吻一下。「晚安，甜心王子。」辛蒂輕聲地說，「一想到要與你分別，就讓我感到無限甜蜜的悲傷。」
「那麼妳可以自己去一探究竟！」約爾馬上回答，語氣中帶著一絲快意。「反正妳從來不相信我說的每一句話。我剛才在後面看見那個男孩子偷偷摸摸穿過走廊，於是我尾隨他。他都還沒有走到辛蒂的房間，辛蒂就已經開著門歡迎他了。」
「巴特，你不能趕辛蒂出去，她是我的女兒！如果你非要找個人來懲罰，就把蘭斯送走吧！當然，你說的沒錯，辛蒂不應該做出這種事，蘭斯也不應該利用我們的好客為所欲為。」
我們等得還不夠久嗎？
裘瑞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天花板。他的深藍色眼睛轉向我，眼眶中盈滿淚水。「美樂蒂已經好久沒有來親吻我道晚安。妳和辛蒂總會找時間這麼做，但我的妻子卻完全忽視我，彷彿我在她眼裡根本不存在。我的身體狀況已經恢復到可以睡在一般的大床上了，她可以來與我共眠，但就算我開口要求她，她也不會答應。我已經完成那艘模型帆船，接下來我實在不知道做什麼才能打發時間。我不想再做一個新模型給我的孩子，我覺得心裡好空虛，人生充滿難關，而且我不喜歡自己。最讓我難過的是，我的妻子對我那麼冷漠。我好希望她能夠安慰我，但她卻老是遠遠躲著我。媽媽……如果沒有妳、爸爸和辛蒂，我根本沒有辦法熬過這樣的日子。」
巴特死氣沉沉的語氣，顯示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我扶起辛蒂，讓她站穩。「巴特，別說那麼可怕的話，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從小就欺負辛蒂，怎能怪她現在找機會向你報復？」
那天早上稍晚，我和辛蒂聊了一會兒。「辛蒂，我對於妳的行為感到非常震驚。巴特的憤怒合情合理，儘管我不同意他對那個男孩動粗。我可以理解巴特為什麼情緒失控，但我不能理解妳為什麼踰矩。如果妳主動打開房門邀請年輕男孩進去，任何一個男孩子都會願意進去。辛蒂，妳必須答應我，在妳十八歲之前，不可以再做出這種事。等妳滿十八歲，妳就可以做自己身體的主人——但是，在那一天之前，如果妳還當我是妳媽媽，妳就不可以和任何人發生性關係，無論妳在這裡或者任何地方。妳聽見我說的話了嗎？」
「胡搞瞎搞？什麼意思？」
「不，你錯了。如果我沒有生下你，或許裘瑞一個人對我來說就足夠了。但是，我生了你，所以你也是我生命中相當重要的一部分。」
「媽媽，請妳別再說了。」辛蒂啜泣著，「我愛他，我想要他，我覺得自己已經等了夠久了。這是我給他的聖誕禮物，也是給我自己的聖誕禮物。」
「我不要，我才不要道歉，因為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錯！」辛蒂對著巴特大喊，而不是對著我。「他是個畜生！神經病！瘋子！而且他打算把我們每個人都逼瘋，讓我們和他一樣瘋狂！」
我們在辛蒂的房間交談，巴特則在樓下。
他直接走到床邊，一把
和*圖*書摟住辛蒂的腰，用力將她與蘭斯分開。裸著身體的蘭斯一時之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看起來一臉無助。巴特粗魯地將辛蒂拖到地板上，她的臉撞到地毯上時發出一聲驚叫。
「克里斯多弗，你這套理論我以前就聽過了。」我不經思考，直接以挖苦的口吻反駁他。我想起他以前也曾對我們的媽媽充滿信心，還以為只要自己多加努力，就能得到她正面的回應。克里斯、克里斯……難道你還沒有學到教訓嗎？但是我沒有把這句話說出口，因為我不敢說。
我將裘瑞擁入懷中，用手輕輕撥弄他的頭髮，他的小時候，我經常這樣安慰他。我還代替美樂蒂說了各種安撫他心情的話語。對於美樂蒂，我雖然同情她，但我不喜歡她的脆弱，也痛恨她缺乏愛心，氣她不明白就算再勉強自己也應該對裘瑞多付出一些關懷。
「別再說了！」我急忙大喊。巴特的臉色變得非常蒼白，他一個箭步撲向辛蒂，抓住她的頭髮。辛蒂想逃，但她的頭髮被巴特緊緊抓著。我趕緊跑過去，防止巴特用他空著的那隻手打辛蒂。巴特高高地站在辛蒂旁邊，怒斥：「小丫頭，如果妳敢再以這種口氣對我說話，我保證妳會後悔！妳現在覺得自己長得很美、身材很好、頭髮很漂亮，但如果妳敢再侮辱我一次，我會讓妳這輩子只能躲在衣櫥裡過日子，並且對自己的外表羞愧到想打破每一面鏡子。」
「你這個笨蛋！」我忍不住怒罵，「你有什麼資格譴責別人？」
「凱西！」克里斯的口氣突然變得嚴肅。「如果妳偶爾也能對我說說實話，或許我會高興一點。蘭斯並沒有搭飛機回家，因為飛機都停飛了。蘭斯現在就站在距離這個電話亭不到三公尺的地方。他來找我，並且向我坦承了一切。我治療了他被打斷的鼻梁，並處理他其餘的外傷。我一面替蘭斯擦藥，一面咒罵巴特。巴特把這個孩子打得遍體鱗傷。」
「你在說謊，我會證明你在說謊。」我一面說，一面快步向前走，腳步快到幾乎就要跑起來了。
「不准進我的房間！」巴特粗暴地說，「也不准去我的辦公室。另外，蘭斯，你在這裡作客期間，請記住這屋子的一切都歸我管，希望你不要在這個地方對辛蒂做出踰矩的行為。」
辛蒂抱著我，並且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媽媽，我真的很抱歉昨晚惹出那麼大的事。謝謝妳沒有繼續責怪我。我已經仔細想過妳說的話，妳說的話都沒錯。蘭斯已經付出慘痛的代價，我也應該學乖一點。」她以懇求的目光看著我的眼睛。「媽媽，我沒有騙妳，學校那些女生在十一、十二、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有性經驗了，而且我是真心愛蘭斯。雖然男孩子們追我追得很勤，但我都忍住沒和他們上床。女同學們都以為我和那些男生發生過關係，但其實我沒有，我只是假裝自己有經驗。然而，有一天，我不小心聽見那些男孩子們在聊天，當他們發現沒有人和我做過那件事時，全都把我當成怪胎，說我可能是女同志。當時我才下定決心，要在聖誕節的時候讓蘭斯得到我的身體，就當成我送給他的特別禮物。」
我把困擾我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克里斯，包括約爾以詭異的方式在大宅裡走來走去，並且嫌棄我做的每一件事。我還告訴他美樂蒂與巴特又做了什麼，以及裘瑞的心情多麼惡劣。裘瑞非常渴望美樂蒂的關心，但也痛恨她表現得那麼冷漠，不過卻愛她愛得愈來愈深。我一直提醒美樂蒂身為人|妻的責任，讓她知道她的冷淡對裘瑞而言比失去雙腿還令人痛心。
「辛蒂，快點向巴特道歉。」我轉頭懇求辛蒂，然後又以哀求的眼光看著巴特，說：「你也應該向辛蒂道歉，拜託。」
那個男孩子羞紅了臉，怯懦地回答：「當然，我明白這一點。」
巴特在樓下辦公室裡打電話，要求銀行辦事員處理一筆壞帳。然後他又打電話給某人討論聖誕晚宴的相關事宜。巴特希望透過聖誕晚宴來擺脫他生日宴會發生不愉快的陰影。我站在辦公室敞開的門外，心裡暗忖巴特非常狡猾，因為他籌辦聖誕晚宴的費用都由柯琳．佛沃斯．溫斯洛基金支付，而非來自他的個人基金，因此他每年拿到的美金五十萬元可以全數留給自己花用。如果巴特要動用他個人基金超過美金一萬元的金額，必須先經過克里斯同意，這點讓巴特相當不高興。
「不要！不要！我絕對不道歉！他怎麼可以那樣對待蘭斯！」
「我才不信！」
辛蒂的男朋友突然開口說話。他看著巴特，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容。「佛沃斯先生，我聽辛蒂說，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
「裘瑞，人生的挑戰就是這個樣子。」克里斯在我緊緊抱著裘瑞的時候表示。「不要立刻想著結果，先走一步，再走下一步，然後再走一步……這樣就能抵達你想去的終點站。而且，我不得不說，你這個模型帆船真的做得很棒，簡直就像我以前見識過的專業水準。倘若巴特不懂好好欣賞你在這個模型上所付出的心力，我會對他相當失望。」
感恩節到了，克里斯當天一早就回到家。裘瑞的男護士與我們共進感恩節晚餐，而且他從頭到尾都以一種意亂情迷的眼神望著辛蒂，彷彿辛蒂在他身上施了魔咒。辛蒂表現得就像是完美的淑女，讓我為她感到驕傲。隔天她迫不及待要和我們一起去列治文市購物，但美樂蒂則搖搖頭，說：「抱歉，我對購物沒興趣。」
巴特用力掛上電話，冷冷地瞪著我。「母親，請妳不要站在門外偷聽！我不是已經說過，我在忙的時候別來煩我！」
辛蒂倒在我懷裡並且開始哭泣。「媽媽，我到底是怎麼了？巴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我會說出那些充滿仇恨的字眼？為什麼他要對我說出那些充滿仇恨的字眼？我想傷害巴特，我要報復他對我做過的每一件壞事。」
她開心地牽住蘭斯的手，將蘭斯從巴特身邊拉開。「蘭斯，我帶你去參觀一下這棟大宅，這裡有中世紀遺留下來的武士盔甲，而且有兩套！但是，這兩套盔甲都很小，就連我都沒辦法穿上。媽媽可能還能勉強擠進去，我真的沒有辦法。你想想看，武士的體型不是應該高大威猛嗎？沒想到他們竟然如此嬌小。這兒的音樂房比這間會客室還大，而我的房間則是整棟大宅裡最漂亮的一間。我爸媽住的套房也很棒。巴特從來沒有邀請我去看過他的房間，但我猜一定也非常漂亮。」辛蒂說到這兒時還故意對巴特投以一個帶點邪惡的笑容，讓巴特更加不悅。
辛蒂的床上有兩個人赤|裸著身體火熱交纏！
我現在應該說什麼才好？
隔天一大早，我們從收音機裡聽到了道路全面封鎖的消息。村子通往鄰近城市的道路都被大雪覆蓋了，氣象播報員呼籲大家最好待在家裡別出門。我們一整天都聽著收音機，氣象播報員似乎控制了我們的人生。「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這麼嚴重的雪災，今年冬天是史上頭一次。」氣象播報員以愉悅的男聲頌揚起惡劣的氣候。「已經打破了以往的紀錄……」
這時巴特突然出現，並且對著辛蒂大吼：「妳可以不必強迫自己留下來，妳只不過是我母親領養的雜種！」
美樂蒂不情願地轉頭望向裘瑞，勉強撐起一個笑容，表示自己聽見了他的話。然而，美樂蒂的眼神顯示出她已經沒把裘瑞m.hetubook.com.com當成丈夫看待了，裘瑞對她而言只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不再是她以前瘋狂愛著、尊敬著的丈夫。這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只會讓她感到不安與尷尬。
「巴特，到最後你就看清我所看到的事實。」約爾用他最柔和也最假聖潔的口吻表示。「柯琳已經得到她該有的報應，你母親將來總有一天也會得到報應。如果這個世界仍有正義與公理，而且上帝仍在天堂主宰一切，那個在地板上試圖掩蔽身體的下流女孩就會在地獄裡被火活活燒死，因為那是她應得的懲罰。」
約爾臉上的笑容變得邪惡又刻薄。「全天下應該就屬妳最明白胡搞瞎搞是什麼意思。她找那個男孩子上她的床。」
眼前這一幕讓我相當震驚，我想大叫卻叫不出來，聲音就像卡在喉嚨裡。我看見蘭斯．史拜爾汀趴在我那年方十六的女兒身上，辛蒂的雙手抓著蘭斯的臀部，鮮紅色的長指甲深深嵌進他的肌膚。辛蒂的頭不停左右擺動，並且發出歡愉的呻|吟聲，顯示此刻並非他們兩人頭一次做這種事。
「看看妳寵壞的女兒。」約爾以緩慢莊重的口吻說，彷彿他正站在布道壇上傳教。「從我第一次在我父親這棟大宅裡看見這個女孩，我就清楚知道她是一個盪|婦。」
第二天早上，當我正在換衣服的時候，辛蒂跑進我的房間。她歇斯底里地哭著，說：「媽媽，求求妳，別讓巴特逼我離開。只要有巴特在，我就沒有辦法擁有快樂的聖誕節。我討厭他！我真的很討厭他！他打壞了蘭斯的臉，他毀了蘭斯的臉。」
出乎意料地，巴特這個時候突然放過床上的蘭斯，轉身對著約爾叫罵。「閉嘴！不許你說我母親像她的母親一樣！她不像，她不像！」
巴特的眼神露出一絲不確定。他站起身走到窗邊，一直背對著我。他以一種低沉的聲音，口氣粗魯地對我說話，然而語調中帶著陰鬱的悲傷。「妳還記得嗎？我以前老是把麥爾坎的日記藏在襯衫底下。麥爾坎在日記裡寫了很多與他母親有關的事，包括他原本多麼深愛他的母親，直到她與她的情夫私奔，拋下他和他一點也不喜歡的父親。我想，或許麥爾坎對他母親的仇恨對我產生了一些影響作用。每次我看見妳和克里斯一起上樓，我就覺得自己必須洗清自己的罪惡，然而你們兩個人卻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可恥。所以，請妳不要再拿美樂蒂的事情向我說教，因為我和她所做的事，遠遠比不上妳和克里斯的罪孽。」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反駁什麼或思考什麼。辛蒂明明已經答應過我，她說她會乖乖的。約爾一定誤會她了，我相信她是無辜的，她是一個那麼完美的女孩子，一直幫助裘瑞，並克制自己的脾氣不與巴特發生衝突。約爾肯定在說謊。我立刻轉身走向辛蒂的房間，約爾則緊緊跟在我的身後。
「變態！渾球！變態！渾球！」辛蒂不停辱罵巴特，一邊往後退到桌子和椅子後面，似乎想引誘巴特上前追她。或許她想透過這種方式，讓原本無聊的日子添加一點刺|激感。
等約爾離開之後，巴特就把他的憤怒發洩在我身上。「妳看！」他咆哮著，「辛蒂剛剛證明了我對她一直以來的懷疑！她並不是好女孩，母親！她並不是好女孩！她老是裝出甜美乖巧的模樣，但她帶蘭斯來這裡，表示她早就計畫好要盡情享樂了！我要她馬上滾出這棟房子，永遠從我的生命消失！」
辛蒂睜大了她的藍眼睛，眼眶中盈滿了淚水。「媽媽，我們又不是活在十八世紀！每個女孩子都和男人上床，我等的時間比大多數人都還久！而且就我所知……妳以前也會和男人做這種事。」
我走過去抱住辛蒂。「親愛的，別哭，我知道妳的感受，但請妳也站在父母親的立場想一想，父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女兒愛惜自己。我和你父親都希望讓妳擁有最好的一切，不希望妳受傷。希望蘭斯這件事讓妳學到一點教訓，請妳等到年滿十八歲之後、可以成熟地辨別是非之後，再與男孩子發|生|關|系。如果妳願意繼續等，就盡量別急著和男孩子上床，因為如果妳急著做這件事，有時候會對妳造成妳最不想要的傷害，我自己是過來人。我以前聽妳說過很多次，妳說妳希望成為舞台劇演員或電影明星，如果妳真心想要追求表演事業，恐怕就不能太早結婚和生孩子。很多女孩子都因為一時克制不了衝動，結果意外懷孕。在妳交出自己的身體之前，一定要非常謹慎，而且不要太快墜入情網，因為當妳愛上一個人，就會有許多妳無法預期的事情發生，讓妳難以招架。辛蒂，試著享受不上床的浪漫關係，不要急著把自己交給男人，這樣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我正想開口罵美樂蒂時，辛蒂和蘭斯踩著悠閒的步伐回到會客室。他們兩人都紅著臉，眼裡洋溢著滿天星斗般的濃濃愛意。不久之後巴特也回來了，他的目光快速掃過會客室，一發現美樂蒂還在，便立刻轉身離開。美樂蒂隨即起身走出會客室。巴特肯定看見美樂蒂離開會客室，因為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又走回會客室坐下，並且翹起腳來，彷彿因為美樂蒂不在這裡而顯得相當放鬆。
巴特看我那麼心煩意亂，原本充滿怒火的深色眼睛裡閃現一絲猶豫，但那種優柔寡斷隨即消失，因為辛蒂大喊了一聲：「不要！我才不要道歉！我不怕他！他就和那個一天到晚走來走去且嘴裡碎碎唸的怪老頭一樣！我真搞不懂他們兩人每天在搞什麼鬼！或許那個怪老頭就是他的問題來源！親愛的哥哥，我說得對不對？」
週末好短，短得令人覺得可怕。
「妳知道我指的是誰。妳的女兒。此時此刻，就是現在，妳女兒正和她帶回來的年輕人胡搞瞎搞。」
回程我們開了幾個小時的車才回到家，克里斯把車子開上一條直通佛沃斯大宅的彎曲私人小徑。我們採購的東西都放在後車廂裡，其中一個紙盒裡面裝著我打算在聖誕宴會中穿的昂貴晚禮服。之前我聽見巴特又找了承辦他生日宴會的廠商來籌辦今年的聖誕晚宴。辛蒂也買了一件相當醒目的晚禮服，款式雖然相當大膽，但看起來非常得體。「媽媽，謝謝妳不反對我選這件禮服。」辛蒂在我耳邊小聲道謝，然後親了我一下。
「媽媽！」辛蒂興高采烈地說，臉上透出喜悅的光彩。「妳說過，我可以準備一點小驚喜回家。這就是我要給你們的小驚喜。」
每次我在窗前看見克里斯開車回來，都會有一種年輕時的驚喜和興奮感。那種狂喜的感覺，和我當年等待巴特的父親從佛沃斯大宅偷溜到別墅與我私會的心情一模一樣。畢竟小別勝新婚，我當然不可能像每天早晚都能見到克里斯時那麼平靜且習以為常。週末變成了特別值得期待與夢想的日子，但克里斯對我的意義已經變得不太一樣了，他變得比較像是我的情人，而不是丈夫。我想念那位曾經是我另一半的哥哥，同時也愛著這位有如我情夫一般的丈夫。現在克里斯已經不常讓我想起他其實是我哥哥的事實。
巴特聞言後皺起眉頭。
約爾緩步走進房間，將細長的雙手交疊於胸前站立著，並看著巴特幾乎要噴火的雙眼。「孩子……放下吧！上帝都看見也聽見了，只要等時候到了，祂就會伸張正義。這丫頭就像一隻在樹上亂叫的小鳥，她只是靠著本能嘰嘰喳喳，不懂什麼是倫理道德。和_圖_書她做的事、說的話、表現的各種舉止，全都沒有經過腦袋思考。巴特，她根本什麼都比不上你，她只不過是一簇毛、一根骨頭、一塊破布，而你是天生的領導者。」
我注視著辛蒂，心裡不確定她說的話是真是假。她繼續說著自己是同擠之間唯一一個到十六歲還是處女的人，並表示這對現代女孩來說真的相當老。「請妳不要以我為恥，如果妳覺得我很可恥，我也會覺得自己很可恥。其實我從十二歲開始就想要做那件事了，但因為妳對我說的話，讓我一直克制住自己。請妳一定要相信我，我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和蘭斯上床。我愛他。在妳和巴特衝進我房間之前，我真的覺得……非常……享受。」
「佛沃斯大宅有個傳統，就是每年的平安夜一定要舉辦聖誕晚宴。」巴特以愉悅的口吻說。「兩個星期之前，我就已經叫約爾舅公親自把邀請函送出去。如果到時候的天氣像現在一樣穩定，我猜大概會有兩百位客人來參加宴會。就算當晚颳大風雪，我敢說至少也有一百位客人會來，因為我讓這些人有生意可做，他們不敢得罪我。那些銀行家、律師、股票經紀人、醫師、商人以及他們的妻子和女友，還有這附近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會乖乖來參加宴會。我以前在兄弟會的朋友們也會來，到時妳可以不必再抱怨這棟偏僻的大宅有多麼寂寥了。」
「巴特，關於這一點，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但我猜辛蒂之所以先斬後奏，是因為她擔心我們不同意她邀請客人來。不過，我覺得蘭斯看起來是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再說，自從辛蒂回來過感恩節之後，她一直表現得很好，沒有給你添任何麻煩。她已經長大了。」
各種令人沮喪的念頭飄過我的腦海。這個陰森的大宅讓我聯想到貓頭鷹和狐狸的住處，也讓我想起以前每天必須背誦《聖經》的日子。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彼此理解？播種有時，收割也有時，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得到喜樂？
「那個女孩？哪個女孩？」我也用尖銳的口氣反問他。
「巴特……」蘭斯猶豫地說，「這真的是一棟很不可思議的房子，謝謝你邀請我來o」我偷瞄辛蒂一眼，發現她毫無懼色地站著，即使巴特正怒視著她。沒有察覺氣氛不對的蘭斯繼續說：「辛蒂剛才沒有帶我去參觀你的房間和辦公室，但我希望你能答應讓我去參觀。將來我也希望能擁有這麼棒的房子……辛蒂說你的房間裡有一些電子設備，我對電子設備很感興趣。」
辛蒂看起來非常得意，拉著她的男朋友，走向全家最不可能對客人友善的巴特。「巴特，我想你應該不會介意我邀請蘭斯來作客吧？他父親是維吉尼亞州化學銀行的總裁。」
因為他正忙著教訓那個年輕人。他一拳接一拳地打在蘭斯英俊的臉上，我聽見蘭斯鼻梁斷裂的聲音，鮮血噴得到處都是。「不准在我家做這種事！」巴特一邊怒吼，一邊狂揍蘭斯的臉。「不准在我家做這種淫穢的事！」
巴特坐在火焰熊熊燃燒的壁爐前，試著專心閱讀《華爾街日報》，我和裘瑞則坐在清空的長桌前包裝聖誕禮物。我一面剪裁錫箔包裝紙、一面打出漂亮蝴蝶結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自從辛蒂回來過節之後，她整天像失了魂一般在大宅裡走來走去，彷彿在自己的世界裡迷了路，宛如不在這個地方。由於她太安靜了，我或多或少忘了關心她的需求，因為我把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裘瑞身上。辛蒂對我說，她想跟著克里斯一起到夏洛茲維爾去，她可以補買一些聖誕禮物，並且去看看電影，等到星期五再和克里斯一起回來。我對她的計畫並沒有特別驚訝。克里斯在夏洛茲維爾租了一間單房公寓，辛蒂可以睡在他的沙發床上。
然而，在蘭斯離開之後，似乎有某種神奇的力量讓巴特變安靜了。我發現巴特鼻子到好看的嘴邊出現了法令紋，他明明還很年輕，臉上不該有細紋。他拒絕和辛蒂說話，對我也視若無睹，彷彿我是隱形人。他繃著臉靜靜坐著，先瞪了我一眼，然後再用他深色的雙眸瞥視辛蒂。辛蒂還在哭，她以前從來不在我們任何人面前哭泣。
聽到巴特這麼說，我才鬆了一口氣，對他投以微笑，然後轉頭看看裘瑞。裘瑞漫不經心地拉拉聖誕燈飾，安靜地把禮物擺放在聖誕樹下。
「沒有這回事！沒有這回事！」克里斯用熱烈的親吻向我保證。
「妳才是笨蛋，凱西，妳和妳母親有太多相似的地方，只要是她看上的男人，她都想弄到手，甚至包括自己父親的同父異母弟弟。她就像這個在地板上蹣跚爬行的裸體女孩一樣淫|盪，隨時隨地都想和男人上床。」。
我嘆了一口氣，並且將她抱緊。或許總有一天，我們家所有的問題都能一一解決。我抱持著這種信念，祈禱克里斯能趕快回家。
辛蒂還在歇斯底里地尖叫，並將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拿起來遮蔽身體。地上有她的衣服以及蘭斯的衣服。這個時候約爾也走進了房間，他先以不屑的目光看了辛蒂一眼，然後再得意洋洋轉頭看著我，一臉幸災樂禍的滿足，彷彿不斷對我說：「妳看吧！我早就告訴妳了。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裘瑞的咳嗽聲把我拉回現實。他每隔幾分鐘就會發出聽起來很嚴重的咳嗽聲，讓我忍不住憂心忡忡地看著他。
晚上六點鐘左右，克里斯打了電話回來。他說他一直想與我聯絡，但因為電話線路都斷了，他打了一整天都打不通。「平安夜我就會回家了。」他愉悅地說，「我已經雇了一輛掃雪車，回家的時候讓它開在我前面，我跟在它後面，由它開路。家裡的一切都還好嗎？」
辛蒂看起來比平常更加可愛迷人，宛如一朵在冬天綻放的玫瑰。她穿著有玫瑰條紋的白色緊身毛衣，搭配緊身針織長褲，刻意展現她姣好的身材。
「一個母親一定要有事才能見見自己的兒子嗎？」
我們不在家的這幾天，大宅裡一切正常，沒有發生特別的事，只除了裘瑞終於完成了他的模型帆船。那艘模型帆船做得非常精緻，小小的黃銅船舵閃閃發亮，造型流線的船帆宛如被一陣無形的風吹動著。「我用糖水替船帆定型。」裘瑞笑著告訴我們他的小技巧。「效果看起來挺不錯！我依照說明書上的做法，用玻璃瓶撐出船帆的型狀。這艘帆船就像已經正式出航了。」裘瑞對自己的作品相當滿意，克里斯也走近模型帆船仔細端詳，對裘瑞的好手藝讚不絕口。我們幫忙裘瑞把這艘帆船放進塑膠鑄模裡以妥善保存，等待平安夜時再交到它的新主人手中。
辛蒂可能沒有說錯，蘭斯的臉已經毀了。我必須教教巴特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對蘭斯這麼帥的男孩子來說，好看的鼻子被打斷是多麼可怕的事！更別說眼睛也被打腫，還有臉上被打出許多挫傷和瘀傷。
巴特說的一點都沒錯。這番話對我造成的傷害，比什麼打擊都還重。
「不要騙我，辛西亞！今天晚上根本不是妳第一次和他上床！我沒有妳想的那麼笨！妳和蘭斯以前就已經做過了！」
「我才不信！」我又說了一次，但這一次我的口氣已經沒有那麼肯定。
「我的生活裡充滿歡樂？」辛蒂以挖苦的口吻反問。「難道妳忘了巴特以前對我做過的事嗎？那些可怕又殘酷的事！或許我沒有被人鎖在閣樓上，也沒有挨餓受凍或挨打，但我也有自己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面對的折磨啊！妳不要以為我沒有苦痛。巴特讓我覺得自己不像女孩子，所以我現在才會不斷找男孩子測試自己的魅力……我沒有辦法克制自己。」
巴特像是被施了咒語一樣，怒氣漸漸平緩下來，然後便跟著約爾走出房間，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巴特對那個老人毫不質疑、百依百順的模樣，讓我心裡產生一種新的恐懼感。巴特是什麼時候開始被約爾控制住了？
巴特將雙臂交叉於胸前，就像約爾經常擺出的姿勢，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快點分一分！」他意有所指地說，看看蘭斯又看看辛蒂，然後就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間。
雖然我在前一刻也想痛揍蘭斯，但我現在卻跑去救他。「巴特！快住手！你會打死他的！」
「凱西。」他語氣尖銳地說，「妳知不知道那個女孩此時此刻正在做什麼？」
巴特的深色眼眸這時才變得柔和一些。「反正妳已經有裘瑞了。感覺上，妳有他一個就足夠了。」
克里斯雖然已經是個中年男人了，在我眼中卻仍然帶點孩子氣，和以前一樣滿懷玫瑰色的樂觀心態。我雖然嘲笑他這一點，但在我心深處，其實也渴望能夠擁有這種具救贖作用的信念……因為這種信念讓他心情平靜如水，我卻只能日復一日在熱鍋上煎熬。
當裘瑞和我忙著在他的禮物上打出大大的緞面蝴蝶結並填寫收禮人名牌時，我突然聽見關車門的聲音，緊接著門廊出現一陣腳步聲，然後是克里斯的呼喚。這時只不過才下午兩點鐘。克里斯和辛蒂竟然就已經回到大宅，並且直奔我們最愛的會客室，然而最令我驚訝的是，還有一個年約十八歲的英俊男孩跟著他們一起走進來。以前辛蒂曾告訴過我，比她大不到兩歲的男孩子，對她而言都算太年輕。她常常以開玩笑的方式逗我，說：年紀愈大、經驗愈豐富的男人愈能吸引她。
「我會考慮。」我冷淡地說，轉身離開並關上她的房門。
辛蒂緊緊抱著我，她的眼神變得柔和，讓我知道我們永遠是最親密的母女。
「妳找我有什麼事？」
「辛蒂！」我厲聲打斷她。「不許妳在我面前提起我的過去！妳不知道我以前經歷過什麼樣的事，妳的生活裡充滿歡樂，但那些是我以前沒有辦法擁有的！」
克里斯親親我的臉頰一下，並給了裘瑞一個擁抱，然後又得匆匆離去。他說：「凱西，不好意思我必須趕著回去，我在學校裡還有一些事情沒做完，而且我也還沒替大家買禮物。辛蒂迫不及待想帶她的客人回來見你們，所以我才先載他們回來，我明天一定會早一點回來。」他對我露出充滿魅力的笑容。「親愛的，接下來學校會放兩個星期的假，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好好享受假期。」然後他又轉頭對蘭斯說：「蘭斯，希望你在這裡玩得愉快。」
「我在樓上碰到辛蒂。」美樂蒂聲音沙啞地說。她荒涼的眼神回避著裘瑞，不敢與他四目交會。美樂蒂在壁爐前坐下，將雙手伸向爐火取暖。「辛蒂的男朋友看起來是個好相處的人，而且很有教養，長得也很英俊。」她專注地看著壁爐裡的火焰，裘瑞則一直盯著她，希望她能回看他一眼。裘瑞的眼神透露出渴望的心情，但最後終於鬱悶地放棄，低下頭繼續閱讀。「辛蒂似乎喜歡像她哥哥們一樣的深色頭髮男孩。」美樂蒂繼續漫不經心地說著，彷彿她什麼都不在意，只是想找個話題隨便聊聊。
「叫他巴特就好。」辛蒂對蘭斯說。
克里斯站著，眉開眼笑地對裘瑞說：「你現在看起來健康多了，也變強壯了。不要放棄水彩，雖然水彩畫的難度很高，但我覺得你會喜歡水彩勝過油彩，而且我覺得你會成為一個很出色的藝術家。」
到了十二月，在某個星期五晚上，克里斯很晚才回到家。當他的腳步聲出現在門廳時，我正在樓上圓形大廳陰暗的角落裡來回踱步。我看著克里斯脫掉外套，整整齊齊地掛在客用衣帽間，然後兩步併作一步地快速飛奔上樓，一面呼喚著我的名字。我從那個陰暗的角落裡走出來，迎向克里斯熱情的擁抱。「你又回來晚了！」我泣訴著。「你是不是在實驗室裡和哪個女人偷偷幽會，所以捨不得回家來？」
「辛蒂！」我這下子也生氣了。「妳怎麼可以用這種口氣對巴特說話？快點道歉……現在馬上道歉！」
我陪辛蒂回到她的房間，與她又聊了幾句並互相親吻道晚安，然後再走到美樂蒂的房門外，猶豫該不該敲門進去找她說說大道理。最後我嘆了一口氣，因為我知道就算我這麼做也沒有用，畢竟我之前已經試過那麼多遍。接著我又去了一趟裘瑞的房間。
我在辛蒂房間門外停下腳步，偷聽房內的動靜，但什麼也聽不見。我伸手準備敲門時，約爾立刻小聲阻止我：「不行！如果妳想知道真相，就不可以敲門警告他們。妳只要打開門直接走進去，就會看見他們在做什麼好事！」
「還好，一切都好。」我撒了謊，騙他說蘭斯的父親從樓梯上跌下來，所以蘭斯必須立即搭飛機回去探望。然後我繼續東扯西扯，說我們已經準備好聖誕節的一切，禮物都包裝好了，聖誕樹也立起來了，但美樂蒂還是像平常一樣躲在房間裡，彷彿那裡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避難所。
他對我笑了一下，並且道了晚安。我走向我和克里斯位於南廂的房間。
然而，我在無意識中使用了一種特殊伎倆，好讓我的顯意識獲得救贖：我下定決心把成年的克里斯與童年的克里斯分開，只有童年的克里斯才是我哥哥。我們就靠著這種小技巧，展開一種無意識也無計畫的遊戲。我和克里斯並沒有討論過應該怎麼做才對，因為根本沒有必要討論。克里斯不再戲稱我「我的凱瑟琳女士」，也不再開玩笑地對我說：「小心別被床上的臭蟲咬。」我們被鎖在閣樓上的那段童年往事，宛如一種用來驅走邪靈的魔咒，在成長的過程中，我們最後終於讓它隨風而逝。
「妳是不是不敢去一探究竟？因為妳怕我說的是真的！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妳是不是就該相信我並非妳假想中的敵人？」
「晚安，我的甜心王子。」我站在裘瑞的房門邊對他說，「堅持夢想，不要輕言放棄。人生還有許多獲得快樂的機會，裘瑞，你的人生還沒有結束。」
「辛蒂！」我非常驚訝，輕聲地對辛蒂說：「向巴特道歉！」
「說真的，媽媽，我特別準備的聖誕驚喜一定會讓妳非常開心。」辛蒂臨走前對我說。等到她離開之後，我才開始猜測她那張漂亮臉蛋上掛著的神祕笑容，不確定她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希望她會安分一點。」巴特又抱怨了一聲，然後才隱約露出笑容。「妳有沒有看見那個傢伙望著辛蒂的表情？他已經被辛蒂迷得暈頭轉向了。」
我雖然很驚訝，但不忘對他們露出微笑。辛蒂事前從來沒有告訴我，她的「祕密」驚喜是未經大家同意就直接邀請客人來。我站起身子，好讓克里斯為我介紹辛蒂在南卡羅萊納州認識的男朋友蘭斯．史拜爾汀。這個年輕人穩重地與我、裘瑞和巴特握手，但巴特看起來很不高興。
裘瑞突然憤怒地瞪大眼睛。「美樂蒂，難道妳連向我打聲招呼都不願意嗎？」他以嘶啞的喉音問。「我就坐在這裡，我還活著，我盡全力讓自己活著。難道妳就不能對我說句話，或是做點什麼事，讓我知道妳還記得我是妳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