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卻一無所獲。
「不可以。」
「完美極了。」麗莎笑望著鏡子。「裘伊,妳是天才。」
他仰頭大笑,兩人跟上音樂。這一次的舞步比較簡單,愛莉一開始就放鬆了,隨著動作和音樂搖擺,任由席爾文決定要舞向何處。她有點頭重腳輕,整個人暈陶陶的。她輕嘆一聲,縱情享受,靠著他的胳臂,把全身重量完全倚著他。她感覺四周的空氣呼呼地吹。
席爾文和盧卡斯、蓋伯都站在底下的人群裡,倒是看不見卡特的蹤影。
「敬夏季舞會,」眾人齊聲說。「敬西默利亞中學。」
「嘿,妳還好嗎?」
裘伊的書桌上擺了一個銀托盤,盛滿了切成三角形的三明治,還有幾瓶果汁。裘伊堅持要她們都吃一點東西再走。(「去年我差一點在舞會上昏倒,因為我太興奮了,一整天都沒吃東西。」)麗莎瘦得像一枝雛菊,啃了一小口小黃瓜三明治的邊,就放在餐巾上了。裘伊投給她警告的一眼。
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湛湛發光,她從中看出了類似殘暴的眼神。
愛莉沒吃午餐就去睡覺了,她拿了一個乳酪三明治,咬了一大口。「天啊,妳怎麼會不餓?我都快餓死了。」
「不要低頭看,只要看著我的眼睛,妳就會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跳。就是左右左左右,不斷重複。可以嗎?」
他笑出聲,把她轉到舞池裡。
愛莉蹲下來,握住麗莎的手。「她沒死。」她說。
她摔在又涼又濕的草地上,身體縮成一個球,護住頭部,等著拳打腳踢。結果,什麼攻擊也沒有。反而只聽見腳步聲跑開,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愛莉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確認真的是她自己一個人。這才謹慎地坐起來,四處張望。
愛莉臉紅了,而且身體一定也繃緊了,因為席爾文轉頭來看是什麼吸引了她的注意。一看見是卡特,他就瞇起眼睛,更著意摟緊她的腰。
火勢很小,有些已經快撲滅了——很顯然學生打贏了這一仗。可是濃煙卻是最大的問題——令人呼吸困難。
依莎貝兒一身飄逸的白色雪紡綢禮服,收腰的剪裁,腰上繫著金色繩腰帶。愛莉低頭瞧了一眼她自己的禮服,心裡想,跟依莎貝兒比起來,她像個小女孩。她伸手去扯裘伊的手,吸引她注意,然後朝依莎貝兒的方向點了點頭。
她用指甲去抓他的手腕,可是他太壯了。
「他們從昨天早晨就在佈置了。」裘伊說。「我連今天早上都還聽到他們在敲敲打打。」
愛莉驚喘,領悟到失策。腎上腺素一衝,衝散了醉酒的迷霧,她緊貼著牆,粗糙的磚牆冷冷地抵著她的肌膚。她盡可能縮小身體。雖然目不視物,她知道有人——她能感覺到他們在監視她。僵在原地,不敢呼吸,她數著心跳。
她的手沾滿了又濕又黏的東西。眼睛適應之後,她看見她是絆到了一個女生,這個女生穿著淡色的禮服,平伏在地上。她小心翼翼去推她,可是她動也不動。愛莉雙手按住女生的肩膀,把她翻過來。
「每樣東西都好美喔。」愛莉說,咬了一口炸蝦。
他滿臉自信,愛莉幾乎就相信他了。他們走向舞池的邊緣,跳舞的那幾對仍然在轉著讓人眼花的圈子。他們的速度和熟練令人咋舌,愛莉敬畏地看著他們。她看見依莎貝兒在一名英俊黑髮的陌生男子懷中優雅地移動。她的高雅真是叫人佩服得五體投地,愛莉羨慕地嘆息。
卡特就在舞池邊,愛莉很肯定。他八成是在盯著他們。和他的舞伴一起。
世界似乎變得靜悄悄的。
她加速,不幸絆到地上什麼軟軟的東西,尖叫聲中,她失去平衡,滴溜溜亂轉,往下就倒。
過了一會兒,在黑暗中,有腳步聲。朝她跑來。很快。
腳步聲又朝她移動。這次比較慢。
她的話刺|激了愛莉的神經,突然之間事情經過一股腦兒衝出了口,她緊緊抓住裘伊的手,一定把她抓痛了。「喔,我的天啊,裘伊。有人尖叫,還有……有血……到處都是。」
三人在八點整一起走出門。剛到樓梯口,就聽到一群吵鬧的男生聚集在樓梯底,全都打著白色領帶。
她麻木地站了起來,跌跌撞撞走向後門的矮階。裡頭燈光全滅,走廊黑魆魆的,亂到極點。有煙味。有人吼叫著從她身邊跑過。愛莉覺得輕飄飄的——和周遭一切隔著一大www.hetubook.com.com段距離。她筆直看著前方,沾血的手向兩邊伸。
感覺像是幾分鐘,他們繞著繞著到了舞池的邊緣,席爾文帶她回餐桌,一臂緊摟著她的腰。
麗莎要和盧卡斯一起參加舞會(「只是朋友啦。」)興奮得滿臉通紅。「我覺得這件真的是最完美的禮服——」
「這是傳統的西默利亞之歌。」席爾文一直在留意她。「是許多年以前,一位在這裡念書的埃及作曲家為學校譜的曲。」
她幾乎沒注意席爾文拿走了她手上的空杯,又塞了一杯酒給她。
「我就知道會這樣。」裘伊說,把銀色小禮服套到頭上。愛莉為她拉上背部的拉鍊。
她覺得熱血衝上了臉頰,被他拉過去,身體也立即反應。他們腳下不停,仍悠然地繞著圈子。愛莉漸漸繞得頭暈了——房間像是水彩,一團模糊。唯有她和席爾文兩個人。
裘伊的腳步很快,拉著愛莉就穿過房間。在殘餘的煙霧中穿梭,只要遇到人就問。
裘伊的預測果然對了,舞會前的打扮極其耗時。光是麗莎的頭髮就弄了有八百輩子那麼久。到最後,經過了許多歧議,裘伊把頭髮盤成簡單的髮髻,露出她纖長的頸子。
愛莉瞪著兩隻手。「裘伊,這是茹絲的血。她在後面。她的喉嚨被……被割斷了。好可怕。她可能死了。」
「我問你,席爾文。你強迫別人要你,那她們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卡特的聲音從席爾文的背後傳來。
「誰呀?」
愛莉看了看手錶,忍不住呻|吟。「快一點,小姐們,只剩十分鐘了。」
愛莉欣賞地凝視她。「妳好像電影明星喔。」
「沒事吧?」他淡淡地問。
席爾文放鬆了力道,愛莉趁機大喘,可是他並沒有放開愛莉的喉嚨。他轉過去面對卡特。愛莉吸氣,他的笑容很野蠻。
「醒醒啊。」
「愛莉,妳要把我嚇死了。」裘伊的眼裡湧上了淚水。「拜託,拜託,拜託,告訴我妳沒事。」
「你去跟依莎貝兒說啊。說的時候,順便說說你要對愛莉做什麼。然後你們可以花很長的時間討論討論校規。」
「對,席爾文比較像『我們做的似司很中要的。』」愛莉說,三人又笑成了一團。
「真是正妹,可是天啊,妳實在是有夠慢吞吞的。」裘伊說。
「開心地玩!」她高聲說,笑望著喧鬧的掌聲。
接著席爾文仰起了她的下巴,吻她的頸子。有那麼一下子,她很喜歡,可是他太用力咬她,痛得她驚呼,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抵著他移動,一面設法躲避。可是她動不了——他用力壓著她。他的手從她的腰上移到她的胸部,她真的開始恐慌了。一滴淚滾下了臉頰,她推著他的胸膛,卻像推的是一堵牆。
她在腦子裡一而再再而三聽見同樣的話:都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都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
「她其實沒有很老嘛。」愛莉說,頗為意外。
席爾文會做那種事嗎?
愛莉笑一笑,不理她。「別忘了,媽,我以前喝得才兇呢。」
她舉高酒杯。「敬夏季舞會。敬西默利亞中學。」
他朝舞池邊轉動,匆匆帶她離開了舞廳。覺得有點醉茫茫的,愛莉緊緊握住他的手,跟著他衝進黑夜,經過了一小群聚集在後門邊的人,又繞過轉角,到了一個安靜的地方,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女孩們靜立在上面一秒鐘,人群抬頭仰望,陷入沉默。愛莉覺得這一刻很不真實——作夢一樣。昨天晚上她驚慌失措,險些赤|裸著身體在池塘淹死,而現在不過幾小時之後,她卻穿著美麗的禮服,還有好朋友相陪。就彷彿她是在過別人的生活。
懷疑在驀然間一閃即逝。這樣做對嗎?卡特說的是真話嗎?
她用雙臂緊緊抱住胸口。她全身痠痛——她知道到了明天早上手臂就會出現瘀青,而且頭會很痛。席爾文瘋了,可是她也沒有很認真的抵抗。她沒有為自己挺身而出。
愛莉站得很挺,還縮小腹。裘伊察覺到她的目光,對她眨了眨眼,伸出手。愛莉握住,再伸手牽住麗莎的手。三人連袂下樓,絲袍如蝴蝶振翅,沙沙有聲。
愛莉穿上白色長禮服,裘伊套上編帶涼鞋,轉過身來幫忙。
他的碰觸讓她像觸電一樣。「我一點也不知道這首歌要怎麼跳,席爾文。要是跳了https://m.hetubook.com.com,我們兩個只會丟臉。」
她抬起下巴對他微笑。「你也是。」他確實是。他那件黑色的訂製禮服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烘托了他剛健的肩膀和胸膛。他也露出最完美的微笑。
裘伊的矢車菊藍眸因為恐懼而瞪得很大——兩手緊捏愛莉的手,捏得她好痛。「愛莉,拜託妳說清楚——血是哪裡來的?」
「愛莉,留在這裡。別亂跑。」
兩人旋轉,愛莉得到了自信,席爾文加快了速度,最後兩人在舞池中翩翩飛舞,配合得天衣無縫。
「不行!」穩如泰山的回答。「那樣只會助長火勢。需要呼吸就出去。」
……十、十一、十二……
愛莉把剩下的三明治全部塞進嘴巴裡。「嗯。」她爬上椅子,順服地說。
「鎮定一點,愛莉。我還沒有機會去找她。」她環顧室內。「大部分的火好像都滅了。我們一起去找她吧。」
愛莉強作笑臉,把他拉向舞池。
麗莎穿的是銀藍色的絲質禮服,有細肩帶和同色的絲巾,鬆鬆的垂在背後。等她終於穿上鞋子,裘伊和愛莉連連鼓掌,讚賞中不忘挖苦。
「他們怎麼都知道要怎麼跳?」
「你是怎麼做到的?」她不可置信地笑出來。「真的,席爾文。我一點都不會跳舞。」
她丟下花瓶,一把抓住愛莉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把她轉了一圈,尋找明顯的傷口。愛莉搖搖頭,可是一下子找不到聲音。只是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聲。
裘伊搖頭。「誰知道。就『忙計晝……』」她將聲音變粗,透著略微不高興的語氣,實在是太神似蓋伯了,麗莎和愛莉都咯咯笑。
「好,卡特。就讓你英雄教美好了。不過我們兩個都知道你是可憐蟲。而且她要的是我。」
她在他眼中看見溫暖和慾望。她的胃像長了翅膀。
愛莉專心趿著跟裘伊借來的低跟鞋,唯恐跌倒,眼睛盯著前方的樓梯。她一抬頭,發現席爾文立在她面前,面帶微笑。她放開了裘伊的手。
彷彿心裡的想法表現在臉上了,席爾文輕輕拂過她的眉,撫平一根隱形的頭髮。「我等不及和妳共舞了。我們進去吧。」他的聲音好讓人安心,動作那麼篤定,她挺起肩膀,和他一起走了進去。
過了一會兒,依莎貝兒以銀匙敲香檳酒杯,整個舞廳都安靜了下來。
蓋伯帶她們到角落的一桌,大家有點彆扭地站在那兒一會兒。
「現在還有人這樣,真奇怪。」
裘伊會意地微笑。「我們又能怎麼辦?我們的校長是大美人啊。」
太醉了,她厭惡地想。還是說……她的表情一變,他在我的酒裡摻了什麼?
「愛莉!妳沒事吧?」裘伊出現在她左右,臉上都是煤灰,手上握著空花瓶。「天啊,妳怎麼會有血?是不是受傷了?」
「左右左左右……左右左左右……」愛莉低聲咕噥著方向,一面移動,可是眼睛仍盯著他的臉。兩人緩緩轉了三圈,完全沒有出錯。接著第四圈。第五圈!
「妳要我。」他低聲說。左手移到她的喉嚨,緊緊掐住她,害得她很難呼吸。
「開窗!」有人大吼。
「好極了。」她說,檢查拍攝的照片。「我們美斃了。」
他凝視她的眼睛,隨著舞步起伏。「那是因為妳信任我。我在帶舞,妳跟著我,就是這麼簡單。」他微笑。「而且,我們跳得非常、非常慢……」
她手忙腳亂從女生的身邊爬開,瞪著黑暗中的形體。
「我知道,」裘伊說,把自己的頭髮梳成了妖姬的模樣。「妳們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要是在這裡受的昂貴教育將來對我沒有什麼用處,我一定會在倫敦的梅菲爾開一家沙龍。」裘伊靈巧地把一綹頭髮固定起來。「店名就叫梅髮。」
兩人預備下舞池,愛莉覺得有些腳步踉蹌,就伸手握住席爾文的手臂。就在這時,卡特走到他們面前。兩人視線交會,想起了早上的英文課,愛莉覺得有電流竄過。緊接著她注意到他挽著一名嬌小的女生,一身的藍色塔夫綢,長得很漂亮,金髮又長又捲。愛莉還沒開口,他就非常刻意地別開臉,對著舞伴微笑,附在她耳邊說了什麼,逗得她咯咯笑。
「一切都十全十美。」席爾文說,對著愛莉笑。「我覺得我們一定要跳舞。可是妳得先喝完香檳。」
麗莎拿起她的手拿包,綻開和圖書笑容,一點怒氣也沒有。「大家都這麼說。」
卡特轉向愛莉,狂怒已不在臉上。現在的他一臉警覺——如臨大敵。
裘伊把燭台拖開,丟在一旁。麗莎的頭髮散落在臉上,愛莉輕輕拂開,發現她的臉頻上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裘伊小聲的喊了一聲,一手捂住嘴,眼裡都是淚水。
「大部分的學生小時候都上過舞蹈課。」
「達令,我也許像電影明星,可是妳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
「別喝太急了。」裘伊提醒她,同時投給席爾文警告的一眼。
她把愛莉和麗莎拉到全身鏡前,三個人擠在一起吃吃笑。等到三個人都在鏡中了,裘伊就舉起相機,拍了照片。
「等著瞧。」
哼,要看就讓他看個夠。
傳統吧。
她又舉杯。第二口香檳比較好喝。
席爾文示範,愛莉小心跟隨。起初她盯著自己的腳,踩到他的趾頭,但後來他用食指把她的下巴仰起來,讓她的視線與他的交會。
她回望舞池,看著舞者旋轉。有幾對舞步不是很嫻熟,別人飛旋而過,有如行雲流水。
之後,他沉默了許久,引得她擔憂地抬頭看。
「說。」他又說,掐得更用力。「告訴我妳要我。」
「吃掉,麗莎。」
卡特不為所動。「你是想強迫她說什麼,席爾文?麻煩你說給我聽,就當我是三歲小孩子。」
「麗莎?麗莎,醒醒。聽得見嗎?我們真的很需要妳醒一醒。」愛莉最後幾個字說得非常用力,似乎產生了回音。
她本來是會再追問的,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侍者端上來一盤盤的前菜,蓋伯、盧卡斯、席爾文都拿了一些。裘伊和愛莉每樣都拿了一個,可是麗莎卻揮手不要。裘伊對她皺眉頭,麗莎只是狀似無辜地聳聳肩。
愛莉在舞池中尋找裘伊。她的小禮服讓她很突出——那絕對是整個舞廳最小的一件禮服了。她和蓋伯從容地在舞池旋轉。她看見不遠處麗莎的禮服在擺動,她和盧卡斯也自在地轉著圈。
「愛珞伊。我一直以為她很老,至少也有一把年紀了。」
裘伊並不覺得安心。「西默利亞香檳滿烈的,愛莉。」
她想要口齒清晰地說話。「這裡是哪……?」
「我好愛做頭髮喔。」愛莉說,閉上眼睛。「好像是頭部按摩。」
愛莉抬頭對她笑。「妳已經想得那麼遠了。那好,要是妳昂貴的教育都浪費了,那我就當妳的第一個客人。」
我怎麼會這麼醉?還有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她紅了眼圈,拚命忍住。裘伊抓住她沾滿鮮血的雙手。
她看見有水珠落在麗莎的禮服上,愣了一會兒才恍然,是她自己在哭。她兩手蒙住了臉,嗚嗚嚥嚥哭起來,裘伊也在她旁邊哭。
席爾文微笑。「對,她大概是想讓大家以為她年紀滿大的。要是別人知道她很年輕,就不會很尊敬她。六年前她還是這間學校的學生呢。」他投給圖書館員讚賞的一瞥。「非常性感,愛珞伊。」
她屏住呼吸。
她並沒有多少喝酒的經驗,也從沒有一罐蘋果酒就擺平了她。再說她只喝了三杯香檳。一想到此,驚恐就閃過了她的臉。
「我從來沒聽過這樣子的歌。」愛莉說。
「歡迎蒞臨二百二十三屆西默利亞夏季舞會。」
她還沒想清楚,刺耳的尖叫聲又穿透了耳膜。聲音就在附近——就在轉角。她向後跳,躲進暗處,背緊抵著牆。
這時,樂隊奏起了一首很特別的歌。很有異國情調,可是愛莉聽不出是哪裡的。匈牙利?土耳其?樂聲一揚,她就能察覺到空氣中一股興奮——空氣帶電了。有幾對已經跳起了很複雜的舞步,好像是一直在轉圈。光是看都令她頭暈眼花,所以看了一會兒她就別開了臉。
「不。」裘伊的聲音像耳語,兩人衝向麗莎。
六點半愛莉到裘伊的房間,裘伊和麗莎已經把禮服擺滿了整個房間,而且到處都是鞋子。愛莉覺得好多了——正常多了。不知如何,睡眠讓她平靜了下來。明天不管會發生什麼事,今天晚上她要開開心心的,盡情享受舞會。昨晚發生的事就發生了,又怎樣?她還遇到過更糟糕的事情呢。在來到西默利亞之前,她對別人的想法壓根就不屑一顧,她也不要從現在開始畏畏縮縮的。
他的輕笑聲溫暖和煦,而且他靠得那麼近,愛莉整個身體都能感覺到他的笑聲。「妳說過和*圖*書了。」
席爾文將她拉近,嘴唇貼著她的耳朵;他輕咬她的耳垂,愛莉倒抽一口氣,要不是被他牢牢抱著,她可能會絆倒。
裘伊回到她身邊,愛莉東張西望。「麗莎呢?」裘伊咬住嘴唇。「我到處都找不到妳們兩個。」
愛莉全身發抖,就站在被他們丟下的地方。她伸手摸後腦,感覺到腫了一個包。
愛莉的頭還在旋轉,緊緊靠著他。「我覺得頭好暈喔。」
傑瑞和愛珞伊互望了一眼。愛珞伊把滅火器交給別的老師,兩個人就跑了出去。
「什麼事都沒有。」可是她注意到她最後幾個字說得口齒不清,不由得思索是為什麼,不知不覺皺起了眉頭。
「對,妳說對了。不過妳看看我們有多漂亮。」
「那妳到底是有沒有看見她?」愛莉聽得出自己的聲音歇斯底里,卻無法克制。「裘伊,她可能會受傷!她可能……像茹絲一樣。」
愛莉乖乖地又喝了一口,氣泡沖上鼻腔,她皺了皺鼻。「香檳真的會在你的身體裡生根。」她半是喃喃自語。其他人都笑她。
愛莉在一片漆黑和濃煙中看著裘伊跑向老師,他正用浸濕的餐巾撲滅仍在悶燒的餘燼,滿臉都是黑的。愛珞伊站在附近,長髮亂七八糟黏在背上。她脫掉了高跟鞋,光腳而站,使用滅火器噴出泡沫。
「妳的樣子,」他們第一步踏進舞池時,他說,「好像天使。」
「喔,走開,卡特。」
「怎麼了嗎?」
可惡——我是喝醉了?這麼快?
「對。」蓋伯愉快地說。「香檳絕對會在你的身體裡生根。」
愛莉用力一推牆面,衝了出去,疾奔過轉角,朝學校的大門跑。腳步聲尾隨——很快。
「大門。」裘伊現在移動得很迅捷,愛莉緊跟在她旁邊。兩人朝前門走,猛地停下了腳步。門廳的石地板上躺著一具身穿銀藍禮服的脆弱身體,薄如蟬翼的長披肩伸展在她的身體兩側,彷彿是被唯有她自己感覺得到的微風吹開的。而一支很長的木燭台則斜擺在她的身體上。
席爾文伸出一手,從經過的侍者端的托盤上拿了兩杯香檳。「妳需要的是更多香檳。」
兩人的目光如冰刃,你砍我殺了一會兒,愛莉本來還以為席爾文絕不會退讓,那卡特要怎麼辦?誰知席爾文忽然掩旗息鼓,從她旁邊退開。
「她沒事的。」席爾文說,站了起來,伸出手。「我能請妳跳這支舞嗎?」
「妳真是沒藥救了,悲觀分子。」裘伊說,還擁抱她。「別讓我把妳的頭髮弄亂了。」
裘伊像連珠砲一樣說個不停,滿臉驚恐。愛莉聽不清她說了什麼。
「跳舞的關係。妳還不習慣。」
她摸索著朝舞廳前進,煙霧越來越濃,嗆得她流淚。禮堂——剛才還那麼美侖美奐,燭光搖曳,繁花似雪——現在卻失火了。唯一的光源是教師們手上的手電筒,以及火焰本身。半明半暗中,穿著燕尾服的男生以浸濕的餐巾在滅火,而一身禮服的女生拿隨手找到的容器接水:冰桶、水果酒缽、花瓶。地板上散落著高跟鞋和破碎的香檳酒杯。
「說真的,能跟蓋伯有一點時間相處就太好了。」裘伊嘆息著說。「我最近差不多都見不到他的人。」
愛莉接下了他遞給她的杯子,感激地一笑。「謝謝,我渴死了。」冰涼的香檳立刻解除了她的焦渴,她大口大口喝。「你知道,我開始真的喜歡香檳了。」
腳步聲停住。
她把席爾文拉近。「我不覺得像。」
他仍盯著席爾文。「妳是不懂,可是席爾文懂。是不是啊,席爾文?」
麗莎仍不知該梳何種髮型,驚慌了起來,無言地拿起雜誌,雜誌上有一名金髮童星的圖片,梳了個精緻的高髮髻。
「很好。」裘伊幫她梳頭髮,開始用緞帶編起來。
「我們大概再也不會這麼美了。」麗莎嚴肅地說。愛莉和裘伊瞪著她一秒,同時噗哧一聲笑出來。
不料他卻一把就把她推到牆上,力道之猛,撞得愛莉喊痛,只不過她像是透過一團棉花在感覺。
愛莉頭昏眼花,又摸不著頭腦,終於掙脫了。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舔舔唇,想要口齒清晰地說話。「卡特,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懂……」
愛莉不敢相信。
聽到哲拉茲尼嚴厲的聲音,愛莉竟覺得安慰,她愣愣地杵在房間中央,沒有辦法一下子理清情況。
這時她才看見了。她猛地吸和圖書口氣。
「每一年,我們都會利用這個特殊的場合,來祝賀這所學校,它的歷史,和你們大家;因為你們是西默利亞的未來。你們有許多人的家長在多年前也參加過這場舞會,你們有許多人的祖父母和曾祖父母也參加過。你們現在就站在當年他們所站的地方。一樣的青春、前程似錦。你們現在是圓圈的一分子。永不斷折。」
「妳就讓我施展我的魔法,不要再瞎操心了。」裘伊說。「我弄得比那個更漂亮。喂,愛莉,我現在就要來幫妳梳頭髮了。我有預感,麗莎會弄很久很久。」
「太不可思議了。」她低聲說。
她的興奮很有感染性,愛莉登時就覺得前途比較光明了。「一定很美,我敢保證。」
「知道他是在忙什麼嗎?」愛莉問,把泛著絲光的白色禮服掛在衣櫃門上。
「會嗎?」他將她拉進懷裡,仰起她的下巴,讓她凝視著他比藍色還要藍的眼眸。接著,他緊緊擁著她,右手按著她的後腰,將她拉到胸前,她的右手被他的左手握著。「我倒覺得沒有人這樣做才奇怪。今晚我會教妳一支舞,很簡單的一支舞。只要跟著我。我們慢慢開始,就是左右左左右。像這樣。」
愛莉輕捏了他的胳臂一下。「嘿!注意一點。別忘了你的舞伴是誰。」
「等一下!等我拍了照片以後才准出去。」裘伊對著她們揮舞小相機。
席爾文並沒有回頭看她,和卡特一起往回跑。
「我們是在等什麼?」愛莉問裘伊。
三人一把抓起禮服。
「喔,我不覺得下場會那麼慘。」
他的笑很邪氣。「我怎麼忘得了。而且,說真的,我覺得應該是我的舞伴陪我再跳一支舞的時候了。來,乾杯。」他一口飲盡,等著愛莉把酒喝完,這才伸出手。
「卡特?」她說,聲音試探。
「我再也不能等了。」他用力吻她,害她的頭撞上了牆,也咬到了舌頭。也把她的眼淚撞了出來。她掙扎,想要躲開,用拳頭捶打他的胸膛,可是一切都是朦朦朧朧的,過了一秒,她也不太記得為什麼要掙扎了。
愛莉只有在耶誕節喝過幾口香檳,覺得就跟她和馬克、哈利一起喝的蘋果酒差不多。想到這裡,她愣住了,瞪著杯子。我有多久沒想起馬克跟哈利了?
裘伊用力吞嚥,一踅身,急切地大喊:「傑瑞!」
卡特繃著肩膀,握著拳頭,憤怒地上前一步,身體剛要動,就聽見尖叫聲響徹了夜空。卡特和席爾文都僵住了。
人人都熱烈鼓掌,校長等著掌聲漸小。
「不關你的事,卡特。你這樣吃醋真可悲。」
「住手!席爾文,很痛耶。」
「對不起。」他說,聲音緊繃。「妳實在是太讓人難以抗拒了。」他的表情熾熱,害她很緊張。
混亂之中,卡特的警告隱約浮現:他說的話一個字也不要信。他是騙子。
席爾文幫愛莉拉開了椅子,她對他這麼拘禮倒覺得意外,可是她馬上就注意到蓋伯和盧卡斯也幫裘伊和麗莎拉開了椅子。
愛莉以為進去會看見迪斯可佈置,結果在她眼前展開的卻是回到過去的優雅場景。禮堂一隅有支小樂隊,演奏著華爾滋。處處燭光輝映,桌上,大燭台上,壁上的燭台、壁爐上。每個地方也都裝飾了一瓶瓶白花。桌子鋪上白色亞麻,椅子也披著白絲緞。空氣中飄送著茉莉花香。
「住手!」她的聲音只是像蚊子叫。
愛莉移動得很有自信了,席爾文就親吻她的耳朵下方。她所有的感官都一陣酥麻。他低聲說:「妳今天晚上好漂亮,愛莉。謝謝妳跟我一起出席。」
環顧四周,她看見茹絲和菲爾手挽著手朝舞池走——茹絲穿著漂亮的淺粉紅色絲袍,烘托了她的運動員體格。而傑瑞坐在附近,和圖書館員愛珞伊閒聊;她穿了一件性感的黑色露背小禮服,披著長髮。
席爾文公然表示愛慕,執起她的手親吻,放在他的胳臂上。「妳真美。」他說。
他們加入了一對對打扮得英挺美麗的學生,等候進入禮堂,員工身著燕尾服站在門邊,端著一盤盤的香檳。他們走進去時,都拿了一杯。
她聽到撞擊聲;打鬥聲。接著是寂靜。
她忍不住猜測他們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還在惹麻煩?無論他們是在做什麼,她心裡想,一邊環顧四周,都不會跟這個有一點點相似。
「可是我不餓……」麗莎說,把三明治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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