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唷!和男人睡不是您的職業嗎?」
「其他的事就算了,妳這樣輕佻隨便的生活態度,或許早就習以為常了,但我可不一樣,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雖然我沒辦法像妳那樣,但是我也不跟妳計較了,只有日下是我絕對不能夠允許的!妳明白嗎?」
「嗯。」
「……沒有,現在我正在傷腦筋。」御手洗用沙啞的聲音回答我。
「那你聽一聽我的看法啦。」
久美也選擇了很輕蔑的回答。我屏氣凝神地看著事情的發展。
英子半天說不出話,半晌才迸出下面這句話來。
「真是優美啊!」
「這間房間?」
「那也是沒辦法的!」御手洗發出很沉痛的聲音,「除了他以外……但是,不,或許不是這樣……總之,現在……」
「白痴!我要怎麼殺死日下?妳說,我有殺他的動機嗎?」
「那個……我是想說,不知道哪一邊會獲勝……」
「你可以告訴我嗎?我想我或多或少能幫得上忙……」
鐵鎚的敲打聲已經停止。
「你這個一點常識都沒有的人!」
於是我的朋友,就好像背部被熱水潑到一樣,反射性地望向天花板,然後又低聲喃喃自語。他的樣子真的很怪異。
「妳說什麼?」久美為之震驚。
「妳不要胡說八道!」
「我們兩個可能暫時無法離開那個令人不舒服的倉庫了。」
「我知道了石岡,下一次我會注意的。」
我戳了戳御手洗,小聲卻很堅定地說:「住口。」但顯然為時已晚,事態已經發展到了最惡劣的地步。她不發一語,一直瞪著御手洗,慢慢朝門那裡走去。
「……什麼動機?」
「形象?等妳變痩一點之後再說吧!」
「你這個人還真是無可救藥……你好像完全沒有一般人所謂的常識。」
「什麼事?」我滿心期待地問。
「偶爾?可是,我好像總是在你所謂偶爾的時候和你在一起!我完全想不出來有哪一次我和你出去,你不會惹出這種麻煩的?!你至少也替我想一想,你瞭解我的心情嗎?我每次都拚了命地想把事情圓滿解決,但你總會從一開始就故意來胡鬧。」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要這麼做呢!如果巡查先生答應的話。這間屋子不斷發生命案,而且有個像女摔角選手一樣歇斯底里的女人,一天到晚發出刺耳的叫聲,住在這種屋子裡,我已經受夠了!」
「例如在語氣上更具威脅感,像是……『吾欲令汝止息。吾以復仇為名,乘著血色之馬而來』之類的。」
從御手m.hetubook.com.com洗說話的樣子看來,他應該是之前判斷錯誤,現在正在傷腦筋吧。這令人覺得很不安,在我看來,好像已經到了精神錯亂的邊緣。
「但是,如果說日下是自殺的話,這也很奇怪。因為牆壁上留了一張紙條吧?」
「這類的文章應該很多吧?或是……」
「為了不讓我得到日下!」
這次輪到我發飆了,我唸了一陣子之後,便將心中的話說出來。
「日下的事是指什麼?」久美的遣詞用字已顯出紕漏。這可以說是她某種層面的敗北。
「我對他根本一點意思也沒有,而他對妳更沒那個意思吧!為什麼我非要殺他不可?非要殺他的人應該是妳才對吧?不是嗎?因為他之前好像對我有興趣呢!」
既然御手洗已經明白這一點,真希望他能更安分些。
「恭喜。」我對御手洗說。
不久之後,門被砰地一聲關上,連牆壁都為之震動。房間裡只剩英子一人,伴著一片愣怔的死寂。經過這場激烈的爭鬥之後,她的身心都呈現出一種恍惚的狀態。最後,她終於有點餘力環視這個房間了,便轉過頭來。當然,這時她也發現了那兩名像是混入特等席的窮人般,飽受驚嚇的觀眾。英子頓時臉色發白。即便她和我們有著一段距離,我仍然可以看見她的雙唇在顫抖。
「例如?」
「我們不是故意要偷聽的!」這時我刻意忽視御手洗,滿懷歉意地說:「但是因為我們實在非常擔心……」
於是,御手洗像是非常吃驚的樣子,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的臉。
御手洗似乎受到嚴重的打擊,一瞬間呆若木雞,然後慢慢開口說話。「自殺,原來如此……我之前沒有想到。是嗎?有這個可能嗎……」
之後,我們便陷入尷尬的沉默之中,但我立刻開始想,現在不是談這個的時候。
「這個案子真是令人一頭霧水!從那個嘴角漾著訕笑的人偶開始,全是些離奇的因素。還有,豎立在雪地上的兩根木棒……」
「什麼叫我習以為常、輕佻隨便的生活態度?妳說妳完全沒有這些習性,但妳遺真是瞭解我啊!」
這時,久美又再次發出了尖銳的笑聲,但令人害怕的是,她瞪著英子的雙眼早已沒了笑意。
「我是不知道妳用什麼方法,但是動機應該有吧?」
「是嗎?」
「這種話我已經聽過一千次了。」
英子露出溫和的笑容說:「不要耗費心力在這種無意義的時間上了吧!妳應該懂我的意思。」和圖書英子還是一貫不屑的態度。
御手洗轉向我低聲說:「意思是不說話是不對的,我們應該要幫她加油嗎?」
「好吧,算了,那由我來問你問題好了。上田一哉的屍體為什麼會擺出那種像是在跳舞的姿勢?」
「就宣示強烈復仇決心的信來看,這只能算是三流水準,應該還有其他更優美的寫法吧?」
「你不覺得嗎?」
「我也正在問妳啊!」
久美這下子無言以對了。短暫的沉默讓血液都將凝結。
我覺得很不安,接著感到很害怕。我心想,或許我必須要振作起來了。
「你看起來好像心神不寧呢!」我說:「因為你一直在那裡動來動去的。還有,你不用去十三號房和十四號房看看嗎?不去看那些正在掀開房間天花板以及牆壁的刑警們的情況嗎?」
「十三號房和十四號房沒有任何裝置嗎?」
「你說什麼發展?!」英子咬牙切齒,肩膀微微顫動。
「對喔,妳好像還跪倒在日下的擔架旁,真是丟臉啊!就好像是下女賴著主人哭個不停似的,真是令人感動啊!」
「你已經完全瞭解了嗎?」
「喂,什麼叫做職業武器?!」
「恭喜什麼?」
我一說完,御手洗立刻補上一句:「對,我們擔心事態的發展。」
眼看著這兩人就要爆發激烈的唇槍舌劍,御手洗感到自身的危險,幾乎準備要起身逃跑。但真不愧是高傲的英子,她也費了一番工夫壓抑住自己。
「現在巡查先生正在仔細調查這個,他們說連塔上的那個房間也要查呢!」
「你們一直都坐在那裡嗎?」她故作鎮靜地問了一個她已經心知肚明的問題。還是說,她以為我們是在她們吵得最激烈的時候從窗戶潛入的?
我的朋友似乎尚未掌握到事情的真相,但是不管在任何情況下,我還是頭一次聽到他說出對於殺人事件沒有辦法這樣的話。
然後,兩人不斷搬出不堪入耳的言詞怒罵對方。我們兩人則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和妳這種人在一起,要維持好自己的形象並保持冷靜,還真是不容易啊!」
「不可能會有。」
「是啊。」
我聽御手洗這樣說,便不發一語地想了一會兒,但是一點靈感也沒有。於是我又再問他:「你好像知道很多是嗎?」
「我還知道一件事。」御手洗說。
「我們可以來打賭,今天晚上,那些警察們應該雙手都起滿了水泡,累癱在大廳的椅子上吧!尤其是那個叫做尾崎的年輕大叔,因為年輕,所以現在應該是最
www•hetubook•com.com賣力的,到了今天晚上,一定會變得很安靜吧!我可是拭目以待呢!」
坐在圖書室最角落的椅子上,可以望見滿是流冰的北國之海。我這樣眺望了好一陣子,不久之後,樓下傳來鑿子和鐵鎚敲打的聲音,將我逐漸從夢境中拉回來。
「御手洗!我沒想到你是那麼陰險狡詐!因為自己也不太瞭解案情,所以就費盡心思裝出一副名偵探的樣子嗎?!不知道就老實說不知道,就連真正的警察們絞盡腦汁都不明白的事,有什麼好丟臉的?為了一時的面子,之後要蒙受更大的羞辱。」
「所以妳的意思是,無法原諒我這個勾引日下的女人囉?愚蠢!思想真是古板得可以!妳要是再有這種想法的話,腦袋遲早會發霉的!如果妳認為他是妳的男人,就請用繩子拴好吧!」
「喔,你只要在這間房間裡待上一天就會瞭解了。」
「下一次?喔!下一次是吧!如果有下一次的話,請你一定要做到。」
「也就是說?」
「妳不準備回答我的問題嗎?」
「你振作點!我可不想半夜陪你從這種地方逃跑,因為我不想凍死。但是你應該掌握些什麼了吧?至少那兩個女人應該可以排除在外。」我說。
「妳好!」御手洗居然還敢和她打招呼。
「我現在正在認真考慮和你絕交。」
「那是不太可能的,與其用說的,倒不如直接解謎……不不不,還是太困難了。樓梯有上有下,問題是,人想要站在哪裡呢?這可能難以解答,但我不得不孤注一擲。」
「那篇文章寫得很差,不是嗎?」
最可怕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這個時候,久美沒有選擇情緒性的怒吼來反駁是明智之舉。她試著把話吞了回去,然後浮現出一種充滿挑釁的微笑。
「偶爾一次有什麼關係?」
「嗯,我也這樣認為。」
「還是說,因為英子似乎對日下特別關心,所以殺了日下來折磨濱本的女兒,進而使得身為父親的濱本痛苦,兇手是採用這種迂迴的方式嗎?
「我想了一下……」我說。「剛才我聽了你說的話之後,有了一點自信。日下會不會是自殺的呢?」
「你的意思是?」
「妳很出風頭嘛!」英子就好像是在談論著天氣這類話題似的一派輕鬆。
「就是用妳那個無須鍛鍊的職業武器,把純情的日下騙得團團轉不是嗎?」
「總之,先不談這個了。你對這個案子有把握嗎?有什麼看法?」
就在這時,門被粗暴地打開,兩名女性闖進了圖hetubook.com•com書室。那是濱本英子和相倉久美。
「對,答案就在這裡。」
第二天是西元一九八四年的元旦,我和御手洗兩人從上午開始就一直關在圖書室裡。他好像因為日下被殺,而覺得顏面掃地,一直都不說話,即使我跟他說話,他也愛理不理的。他用雙手比出三角形或四角形,同時口中不斷喃喃自語著。
她們兩人互相瞪著對方。
這時我有點不高興。
「妳是指什麼?」相倉久美很謹慎地回答。
「你知道應該往哪個方向去思考嗎?」
「你別隨便說說f……那這又是怎麼回事?昨天被殺的日下。你應該覺得責任在你而提不起勁吧?就我的觀察,你明明都還搞不清楚狀況,就信口開河說不會再有屍體出現了……」
「你到底對什麼感興趣,要躲在那裡偷聽我們說話?」
「這個……我完全聽不懂妳在說什麼耶。」
「那個……因為太害怕了,所以說不出口。」御手洗的回答簡直是蠢透了,但幸運的是,因為英子的頭腦尚未完全冷靜下來,所以不太瞭解御手洗那句話的意思。
她顫動的雙肩馬上停了下來,然後由丹田發出了洪亮的聲音大聲喝道:
「那張欠缺文學素養的紙條……」
「夠了啦。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在跟你說『恭喜』耶。」我又再說了一次。他終於回過神看著我,然後有點焦躁不安地反問我。
「總之復仇,也就是要對濱本幸三郎復仇。可是,剛才假設兇手是日下的說法當中,卻沒有任何對濱本先生復仇的理由。他和濱本先生最近才認識,兩人也很要好,而且還沒殺死濱本先生就自己先自殺,那算不上是復仇吧?還是說,他事先裝好了什麼機關可以取濱本先生的性命?」
「你在說什麼……?」
「不發一聲實在太過分了!你們就一直在那裡偷聽嗎?」
「哈哈!」御手洗嗤之以鼻地大笑。
他顯得垂頭喪氣。因為他的第一個念頭是這麼簡單的事他居然沒有想到。
「我覺得那種紙條也沒有什麼其他更好的寫法。」
「我可是為了妳好喔。如果妳永遠和這種問題牽扯不清的話,妳也會很困擾吧?還是妳要我來說明一下菊岡董事長和身為祕書的妳之間的關係呢?」
我環顧房間四周,只有書架。
久美哈哈哈大笑。
「為什麼奪走上田、菊岡的性命,還要對濱本先生復仇呢?」
我身旁的這個男人,居然在這個時候,脫口說出以下這種令人難以置信的話語,將我之前的努力化為烏有。
「我們再回過hetubook.com.com頭來想想日下的命案,我認為,殺了他並沒有達到對濱本先生復仇的目的。」
「其實……這才是問題。」
「到目前為止……」御手洗無力地說。
這個我也有同感。但是之後聽到她們兩人的對話,才知道原來是因為久美拚命想要接近日下、戶飼和梶原等人。
「那還用說?當然是過年囉!今天開始就是一九八四年了欸。」
「我挑明了說好了,殺死日下的就是妳吧?」
英子在說到這個「話」字時,好像有點抗拒,音量逐漸提高。但是我不認為我剛才的辯解很糟,而且從當時的氣氛,我本能地看出些微能夠消除衝突的徵兆。我相信自己能夠解決,我有這個自信。我的意思是,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而不是有個奇怪的朋友在身邊。
即使我這樣說,他仍然保持沉默,所以我就開始說。對於這次的案子,我仔細地想過了,我也有自己的看法。
「妳不要一直說些讓人不得不笑的話好嗎?太好笑了!如果我要殺死日下的話,那也要他打從心底喜歡妳,而我也喜歡他才行吧?不是嗎?真是笑死人了!
「你覺得不會有任何發現嗎?不會有祕密通道或是暗房嗎?」
「我沒常識的程度,大概就是直到剛才以前,我都以為圖書館是讀書的地方……」
她們用著極為冷靜、沉著的步伐走到窗邊,可是兩人似乎都異常激動,甚至到了忘我的狀態。證據是,她們完全沒有發現我們兩人坐在房間角落,而且正提心吊膽地看著她們。
「我真不應該讓妳這樣齷齪的女人進到這個家來!給我滾出去!請妳從我家滾出去!」
「我已經習慣別人這樣說我了。」御手洗泰然自若地回應。
「如果我能推測出日下是自殺的話,就可以說些大話來唬唬他們了。」
他心不在焉,含糊地應了一聲「唔,嗯」。
「為什麼剛才不告訴我你們在那裡?」
打開門後,她又轉頭看了看我們,似乎是在思索要如何咒罵我們,但最後可能沒想到吧,於是就直接將門關上。
「啊,我累了。我好想休息呀。」御手洗說。
御手洗嘴裡唸唸有詞,好像是在說: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但是,即使撇開日下是兇手的假設,這間屋子裡只剩三個下人和英子、相倉久美、金井夫婦、嘉彥和戶飼這些人而已,當中完全看不出誰想要報復濱本先生。」
「我也說夠了!託你的福,真是個快樂的元旦!」
「哎唷,妳應該知道的啊!」英子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很優雅。
「是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