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動的木板。」
時間是下午兩點五十五分。
「真空吸力會緊接衝擊波之後發生。先是壓縮波,然後疏鬆波。壓縮波往前推,疏鬆波往後吸,而且力道同樣強大。能同時對抗推力和吸力的門才叫堅固的門。」
「不可能在雪中,也不可能在石屋裡頭,那還能在哪?」
「他們為什麼不帶走?」
「你認為她是當地人?」
「會很大。」李奇說:「這是防爆門,因此用的是構造繁複的鎖,裡頭有許多彼此牽動的零件。鑰匙很難轉,所以會做得又大又堅固。大概會是T字形的,就像時鐘的發條那樣,材質大概會是某種昂貴的金屬。國防部砸在鑰匙本身的錢大概就高達一千美金吧。」
彼得森說:「會是什麼東西?」
「說不定是,但她把鑰匙留到哪去了?」
「從哪邊數起的第三間?」
「之前路比較窄。」彼得森說:「所以很難看出它是什麼,還有風吹來的土也會蓋住它,只有中間那段有人用。這次是五十年來第一次有人鏟雪,還不只雪,他們連泥土都清掉了。」
煤油爐的開關已經關掉了,但它散發出的餘熱還是很夠。太棒了。李奇脫掉手套,將手伸到爐子上方。根據基礎物理法則,它一定會一路降溫,三小時後只剩微熱,再三小時後就會冷冰冰的了。不過目前它提供的熱度非常棒,事實上是處於燙到不能摸的狀態。鑄鐵與碳氫化合物剛完成氧化作用,把這兩樣東西合在一起實在太美妙了。李奇說:「你們到其他地方找找,我要待在這裡。」
「你好?」
「因為我知道那地方的用途了。」
「沒有。」
「那鑰匙在哪?」
他們又看著跑道看了足足一分鐘,侯藍才鬆開
m.hetubook.com.com煞車踏板上的腳。雪鏈叮咚作響,車子往前滑行,滑了整整兩英里。接著小木屋的棕色輪廓浮現了,石造建築那積了雪的石板屋頂則聳立在後方。侯藍停車的位置和李奇早上停的位置差不多,不過此時映入他們眼中的畫面大不相同。沒人在,沒卡車,沒機車,只有鏟雪後的空地,以及被遺棄的小木屋。
「但我們是往外拉,不是往內推。」
侯藍遞手機給李奇,李奇撥出他記憶中的那個號碼。
「高,瘦,金髮,就跟你們一樣。」
「說不定埋在雪中。我車上有金屬探測器。」
侯藍減速,砰砰兩聲開上新路面後停住,腳一直踩在煞車上。他們的車子就像等著要起飛的飛機。侯藍說:「人想看到什麼,就會看到什麼。你說對吧?我來過這裡十幾次,都以為這只是一條普通道路,或許鋪得技術太高明了一點。但後來我猜我想通了:嘿,這就是軍人幹的好事嘛。」
「他媽的當然肯定。」李奇說:「厚度一定足足有一碼。就體積而言,它大概是南達科他州最大的人造物吧。」
「在我看來沒什麼大礙。」
「你的幸運數字是什麼?」
「那你在的地方有什麼?」
他說:「今天早上有個女孩坐在這裡。」
他們三個人都在原地慢慢轉了一圈,盯著視野內的所有物體。數量不多,只有雪、水泥、小木屋、石造建築本身。
找完廚房後。他們又依序搜尋了一間又一間小木屋,一路找回石造建築旁邊。他們越找越順手,動作越來越快,因為每間小木屋都長得一樣,他們只是不斷重複相同的動作,練習做得很充足,要他們蒙眼找或邊睡邊找都沒問題。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沒有收穫。
「錄和-圖-書放影機的進片槽、水壺、鞋子、電視機裡頭、電晶體收音機的電池槽、內頁挖空的書、汽車椅墊泡棉上挖出來的洞、肥皂塊裡頭、裝軟起司的軟管內。」
「那我們就從第三間小屋的第三個床墊下找起吧。」
「但我猜布魯克林來的俄羅斯人並沒有那種設備,可見鑰匙不是藏在雪中。他們不會讓他在雪中挖鑰匙挖一個小時,沒有人會這樣對待顧客。」
他們什麼也沒找到。
「她被關起來了?」
「那大概就是在花盆下了。」
「冰毒會在鄉下地方流通。」李奇說完,自己又想了一遍:高,瘦,金髮。他問:「你們的手機有訊號嗎?」
但屋內很溫暖。
「就只是飛車黨的一員,大概十九或二十歲。她是唯一一個待在室內的人,其他人都在下雪的戶外工作。」
彼得森說:「那我們最好開始找了。」
「這是防爆門,設計上可擋住強大的衝擊波。」
彼得森說:「搞不好其他小屋的狀況都一樣。」
「那到底藏在哪裡?」
他們接著搜尋充作廚房用的小木屋。李奇認為鑰匙很可能在這裡,因為廚房是個範圍清楚的獨立空間,而且僅此一處,比第一間小屋或最後一間小屋還容易定位。但鑰匙不在裡頭。李奇早上看到的麵粉罐、糖罐、咖啡罐還在,但罐子裡頭實在太空了,無法藏金屬物體,隨手一搖就會露餡。鑰匙也沒被塞進置物架後方,沒被黏在桌子的底面,沒被丟進只剩渣滓的玉米片中偽裝成贈品玩具,沒被藏在疊起來的碗中。
「她長什麼樣子?」
「因為這地方已經被賣掉了,他們應該會接到『把鑰匙留給新主人』的命令不是嗎?」
「沒有。」
三人直接走向石造建築。李奇覺得它看起hetubook.com.com來與早上的時候毫無差別,有些令人生畏,又有些怪裡怪氣。彼得森試著推了推門,門一動也不動。他用拇指抹去鑰匙孔周圍新結的霜,就像李奇先前做的那樣。他說:「鎖上沒有刮痕,他們並沒有定期開關這扇門。」
「好問題。」
「鑰匙會長什麼樣子?」彼得森問:「普通的樣子?」
「我一直想聯絡你。」
「這樣才九樣,真弱。」
他們搭侯藍的車過去。他的車比彼得森的巡邏車適合三個人坐,因為前座和後座之間並沒有鐵絲網隔著。李奇坐進後座,側身攤開四肢,舒適地看著他今早才開過的路。天候依舊惡劣,風還是很強。雪被凍得硬邦邦的,簡直成了地表的一部分,而他們搭的車子急速穿行,將它刮成又長又尖的小山脊和小山溝。在蒼白的午後太陽照射下,茫茫白雪遮蔽了一切。他們彷彿來到了冰河時代。
李奇愣了一下。「又是個好問題。我想,就從前排左邊開始算吧。不過說穿了,所有計算系統都可說是主觀的,因此有可能造成混亂。唯一客觀的方法就是用最近和最遠當作指標。」
「給我一些時間。」
對方說:「馬桶水槽。」
「不,門是開著的。」
他們轉彎開上與高速公路平行的舊路,接著再轉一次彎,接到通往營地的蜿蜒二線道。前八英里路的路況還是一樣糟,路面凹凸不平,整體形成一個內凹的弧,開著開著就會偏離直線。接著,地平線的風景改變了,就和李奇之前見識過的一樣。乾淨的灰色水泥跑道無比寬敞,彷彿延伸到無限遙遠的地方;風吹積白雪而成的緩丘,從坡面呼嘯而過的風有如具備形體般清晰可見。
確實一樣。他們三個人一起衝向最遠的小屋檢視,結果裡頭跟剛剛的小屋沒差別。空房和圖書間,床墊、窗框,溫暖的煤油爐。他們開始認真搜尋,室內的溫暖帶給他們耐心與勤奮之心。他們檢查了每個床墊、每個床框、每個角落、每個裂縫,檢查了廁所裡的馬桶水槽、尋找鬆動的木板、敲牆壁看有沒有中空的聲音,還打開每個壁燈的底座。
喀,嘟嘟嘟,接通了。那嗓音說:「你跑哪裡去了?」
還有十三個小時。
李奇在小屋內四處走動,看到什麼就報給對方聽。
「他們不需要經常開開關關。」李奇說:「他們一年前打開,今天早上才關上。」
「那鑰匙到底在哪?」
「小木屋、床之類的。」
「大概在某張踏墊下面吧。」
「她病了嗎?」
「你的電話借我用用。」
「我現在在那個空軍據點,想試著進去看看,現在正在找鑰匙。我需要妳報上二十個最常用來藏小物件的地點。」
「這施工品質可真了不起。」侯藍說:「我敢肯定。」
「妳為什麼要聯絡我?」
「我找亞曼達,謝謝。」
「這個,這扇上鎖的門。」
「那就放把火燒了那個地方,再篩篩灰燼。空軍基地的鑰匙材質很可能和彈頭相同,絕對禁得起火烤。」
「當然了。」侯藍說:「四周都是平原。風、沙塵、電磁波對我們來說都一樣多。」
侯藍走到他旁邊。「什麼女孩?」
三個人都下車了。他們紛紛戴上帽子、手套,拉上大衣拉鍊。氣溫還在降,已遠低於華氏零度,吹個不停的風令人更加難受。冷冽空氣循著李奇的靴鞋跟往上爬,而他的臉部肌膚在幾秒後便麻木無感了。侯藍和彼得森昂首闊步,表現出「我挺得住」的模樣,但李奇知道他們還是很痛。他們的臉上浮現紅白交雜的色斑,眼睛眨個不停,還咳嗽、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離什麼最近和最遠?」
「說不和_圖_書定她是在保護鑰匙,所以他們才安排她待在屋內。」
石造建築上佈滿了壁架、雕花裝飾板條和其他哥德風的建築特色。鑰匙藏在低於或等於水平視線高度的地方就太明顯了,所以李奇繞著建築物走了一圈,手在離地八英尺高的地方到處撈,結果什麼也沒找到。如果藏在更高的地方,俄羅斯人就會拿不下來,除非他打算帶摺疊梯過來。
「全都找過了。」
彼得森走向離石造建築最近的小木屋,也就是後排第一間、前排第二間的隔壁間。李奇今天早上最先檢查的也是這間。門沒鎖,彼得森推門走進屋內,李奇和侯藍跟在後面。簡陋的窗簾依舊掛在窗上,其他能帶走的東西都被帶走了。除了十二個小床之外,屋內什麼也沒有;小床上的床單、被子已被收走,只剩床墊和床框裸|露在外。屋內空蕩蕩的,散發出遭遺棄的悲傷況味。
李奇停下腳步,再度四處張望,然後說:「一定在某個地方,藏在左邊數來第三個東西的下面,或右邊數來第四個東西的下面。」
「什麼花盆?」
「這裡沒有任何踏墊。」
「這等於假設鑰匙一定在某間小木屋裡。」
李奇說:「怎麼?妳是我老媽啊?」
「三。」
侯藍說:「他們帶走了。」
李奇說:「我不這麼認為。」
「有裂開的床墊嗎?」
他們回到起點,也就是最靠近石造建築的小木屋,遲遲不願展開搜尋工作,因為他們深信結果一定會令他們失望。找了十五間最後還是落空的經歷將會帶給他們絕望。李奇穿過屋內,在煤油爐前停了一下,然後走向右手邊最後一張小床。
「我只是打個比方。」李奇說:「他們會把鑰匙留在預先安排好的地方。」
「妳剛剛提到的東西這裡都沒有。」
「我們不能用輪胎扳手撬開它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