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樹林裡。」
「用洗衣精洗?」
「我不回去,我要妳載我去相反方向,還要妳借我一把槍。」
她說,「直接開向他們?」
「一定要回來,好嗎?不要錯過今晚的火車。」
我開始回頭走向馬路。
「哨亭只會注意接近大門的人,我不會出現在那裡,我要找到漏洞,就在前面森林的後方,哨亭衛兵的前方。」
「對了,妳的臀型非常美。」
「哪裡?」
「他們不該對這孩子開槍,伊莉莎白,這太過分了。無論他們是誰都不該做這種事,我非常確定,這步錯得太離譜,裡面的問題是他們的事,不該牽連到我們。」
「你確定?」
「這是個自由國度,如果他要去凱罕,走馬路就行了。」
戴弗洛拿出那張紙,看起來似乎是正式文件,紙質很厚,摺了三摺。看起來是老舊的文件,我相信自己沒猜錯,應該已經放了十六年。戴弗洛攤開來看,「這是他的出生證明。」我點頭接過來,密西西比州政府核發,性別是男孩,姓氏是琳西,取名為布魯斯,出生地是卡特克羅辛,十八年前出生。匆匆一瞥可能不會發現,但是仔細檢查就知道不對勁。篡改的痕跡並不老練,但是已經夠有耐性。最後兩個數字被磨掉,再填上另外兩個。墨水非常相像,字體也很雷同,純粹因為紙張裂開才露出破綻,但是這個線索就夠引人側目。
「上車吧,李奇。」
我問她,「能用嗎?」
她深吸一口氣又長長呼出,從我們座位間的槍套拿出霰彈槍。那是老舊的溫徹斯特Model 12霰彈槍,長四十吋,重七磅。槍本身有許多刮痕,但是有機油,也打亮過。這把槍可能有五十年之久,不過保養得宜。即便如此,我還是不太信任自己沒用過的槍,畢竟扣扳機時才發現故障或打歪就https://www•hetubook.com•com糟了。
「整個轟爛。」
「是我不好,」我說。「全都要怪我。」
我邁開腳步狂奔。
巴特勒警員正要趕去替換沛黎洛盯住凱罕堡的大門,開了一哩之後無意間往左瞥,看到路上以北一百碼的荒涼灌木叢邊有個身影。五分鐘後,他把壞消息傳回警局,調派人員在九十秒後趕到餐館,戴弗洛和我在二十秒後已經坐上她的車。她猛踩油門飆車,因此巴特勒轉頭不到十分鐘,我們已經抵達現場。
我看到巴特勒見到的景象,也許是岩石,或者是垃圾,然而兩者皆非。遠看是小小的暗色隆起物,有點長,往下降,似乎很乾癟,絕對不會錯。但是很難判斷大小,因為不知道距離到底有多遠。如果是八十碼外,可能是嬌小的女性,如果是一百二十碼外,可能就是高大的男性。
「我會的。」
「凱罕。」我說。
我說,「如果有必要,妳幫不幫,我都會去。雖然比較慢,難度比較高,我一樣能達成目的。」
「因為你不是當丈夫的料。」
「他們不在這裡,是在西北方,況且他們不敢對警車開槍。」
「謝謝。」
「他們有偽裝,還有望遠鏡,你怎麼有辦法接近?」
戴弗洛追上來。
我說,「他要去是因為我鼓勵他,我說軍人不一樣,他們會歡迎他。」
全是我的錯。
「好吧。」她說。
「不是,你為什麼買新襯衫而不洗舊的那件?」
她放慢車速,開到路邊的砂石地上,這條路的左右側就像是沙漏的兩邊,在兩百碼的北方,凱罕的新樹林以和緩的弧線慢慢遠離我們;在道路以南等距離處,悠久的老樹林也呈現對稱圖形。戴弗洛的車子開往東北方,前進方向和道路的夾角約莫是四十五度,車身上下左右跳動m.hetubook.com.com。她轉個大彎,停車時,車子側邊和樹林平行,最靠近的樹木就在我的車門外六呎遠。
「了解。」她又說。
我告訴她,「我需要一把槍。」
她說,「為什麼?」
然而開再快也回天乏術。
「向來如此。」
我問,「妳有重新上膛嗎?」
「兩週前。」
「這是我父親的槍,請好好愛惜。」
她微笑,「我根本沒生氣,」她說,「我只是騙你,如果她說是你的女朋友,我就會當真,可是未婚妻?太扯了。」
「妳怎麼處理?」
「謝謝。」
「他們無法駁斥具體證據,我會帶回足夠屍塊證明給大家看。」
「他們是對眼前的人開槍,但是不會看到我。」
「他很害羞,因為自己的長相,所以不想看到陌生人,我猜他從沒在大路上走過。」
或者是青少年。
「我不能放任你胡來。」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甚至不願意對自己承認。我說,「我猜他想守住秀娜的秘密,他知道妳會問出來,才決定下午要去別的地方。」
「為什麼?」
「老天爺,」她說,「無論從哪個角度分析,這整件事都嚴重違法。」
「沒,我又買了一件。」
「他們有盲點。」
「為什麼不是?」
「妳上次用是什麼時候?」
「我和老闆討論過這件事情,我覺得這麼做比較合理。」
「揪出來又怎麼樣?」戴弗洛說。「你只能單獨對抗他們,基本上就是你說有,國防部說沒有,況且五角大廈的聲音比你大多了。」
「對什麼開槍。」
戴弗洛說,「我早上和他談過,也才不過是一小時前,我們約好在他家碰面,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就像妳說的,他們說他們的,我說我的。如果那裡有人等著挨我的子彈,他們也會說沒有,我殺的人越多,他們越會拚命否m•hetubook•com•com認。」
「歡迎什麼?他們又不提供導覽。」
我微笑,再次點頭,最後一次環顧四周才走進森林。
「大門口有哨亭。」
「如果他看到陌生人就害羞,為什麼要冒險去凱罕呢?光是哨亭就有十幾個人。」
「穿乾淨襯衫比較有禮貌。」
「凱罕大門附近。他們要找入侵者,此人沒辦法從大門進入,所以他們不會注意那裡,只會盯住外面。」
我半跪在地上環顧四周,如果這孩子是往東走,歹徒就是從北方開槍。對方十之八九是在凱罕外側森林巡邏的霰彈槍手,而那片帶狀地區就是所謂的封鎖區。
我說,「妳拿出來看看。」
我說,「槍呢?」
「為什麼不願意?」
「李奇,他們會開槍。」
「你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裡。」
「你也要保重。」
她沒回應。
「我們和好了嗎?妳不生氣了?」
後來我認出那扭曲的身形。
「妳有打中槍靶嗎?」
「去靶場,我要所有同仁每年都去考試,我也得讓他們信服,所以我去練習。」
「這又不是什麼深奧科學。」
我又開始走動,「我要揪出大家都不承認的封鎖小組。」
我們上車,戴弗洛倒車遠離巴特勒的巡邏車,然後往東開向凱罕。對我而言,這就是正確的方向。我們開了大約一哩,我說,「現在開上草地的森林外圍,假裝妳看到可疑事物。」
「我會考慮看看,」我說。「回頭見。」
「為什麼?」
「我載你回鎮上吧。」
那孩子只聽到字面的意義。我的意思是叫他等到成年,結果他直接竄改出生證明,可能就在我坐著和他聊天、喝冰茶的餐桌上完成。我想像他低著頭,抿嘴專心地作業,也許還用餐刀沾一滴水磨掉數字,吸乾沾濕的位置之後,耐心和*圖*書等候紙張變乾,找到合適的筆,先計算、臨摹,才畫上新數字。這個數字能讓他走進凱罕大門,得到其他人的接納。
那孩子穿著和我類似的帆布褲,深藍色素面運動衫,外面套著保暖的夾克。我們把他轉過來時,夾克已經翻開,裡面的口袋有張折好的紙。
直接去凱罕,我這麼說過。只要你手邊有證件證明你滿十八歲,他們就會收你,而且再也不放你走。
「你有多長的時間?光是洗衣服的問題就可以討論一個小時。」
「要知道答案只有一種方法。」
「為什麼?」
「哪裡?他要去哪兒?」
戴弗洛說,「我真痛恨這份工作。」
「五金行再過去的巷子有個自助洗衣店。」
巴特勒站在灌木叢邊,就在那個暗色形影和我們之間。我們走向他,一語不發地走過他的身邊。我猜這段距離大概剛好一百碼,所以那個體型不是嬌小女子,也不是高大男性,而是介於兩者之間,不是高個女性,就是矮小男人。
她微笑,「彈匣裡有六發子彈,後膛裡還有一發。後車廂還有更多子彈,只要你背得動,要多少都沒問題。」
我們完全沒遵守犯罪現場應有的規則,把附近踩得亂七八糟,還觸碰屍體。我們把他翻過來之後,發現左側胸腔上方接近腋下有個子彈射入傷口,卻找不到射出傷口。子彈穿入,打碎心臟、脊椎之後,卡在他的體内某處。
「很完美。」
我停住腳步,轉身望向東方,仔細研究。凱罕堡是馬路北方面積極大的矩形基地,圍牆穿過兩百碼寬的森林,整片營地彷彿是圍地伐木建成,與道路南方的古老樹林相呼應。但是我猜,應該是先有軍營,才有周圍的樹林。五十年前,凱罕附近是一片空地,後來圍牆外的農夫也停止耕種,樹木和*圖*書才像雜草般越來越多,卻不像南方濃密的老樹林。北方的樹蔭較稀疏,卻也足以提供必需的掩護。人數不多的小組士兵可以輕易躲在樹林裡,因應需要溜到外面空曠的灌木叢,再鑽回圍牆内休息或補給物資。
在二十碼外,我就已經確定了,十碼外時,我已經非常篤定,十呎外就清楚看到,一點懷疑的空間都沒有了。那是布魯斯.琳西,那個醜陋的十六歲少年,秀娜的弟弟。他往前倒下,兩腿張開,兩手垂在身邊,巨大的腦袋面向我,嘴巴張著,深邃眼窩裡的眼睛陰沉,沒有生氣。
她沒透露要載我去哪裡。
「我覺得應該要和妳說一聲。」
「沒有女人會願意嫁給你。」
我們停在巴特勒的車子後方下車,這條路是東西向主幹道,已經離卡特克羅辛兩哩,凱罕就在一哩外,前方是軍營圍牆外的森林,平交道兩邊的林子已經在我們背後。當時早晨過了一半,天空清澄蔚藍,天氣溫暖,和風徐徐。
我們下車,她走到後面打開後車廂,裡面亂七八糟,還有泥土。但是我現在沒時間關心她是否愛乾淨,因為車廂最裡面拴了一個金屬箱子。對戴弗洛這種體型的女子而言,箱子的位置非常遠。她踮腳,彎腰探進去,從後面看來,景色倒是美不勝收,超級養眼。她打開蓋子,用指甲撈翻,拿出一盒十二鉛徑的子彈,然後站直,把子彈交給我。我在長褲兩邊口袋和襯衫口袋各放五發,她在旁邊觀看,然後睜大眼睛說,「你洗過襯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