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什麼讓薩德蘭回到山區故鄉?」
「也許是,也許不是,就像丟錢幣一樣。」
「妳有什麼想法?」
「沒有人知道他們在裡面做什麼?」
「保密這兩個字是哪一個你聽不懂?」
五分鐘後,李奇問:「前面的選項是什麼?」
「很多人,但是我承認,通常比剛才那個人年輕。」
「耕種祖傳農田。」
「薩德蘭的哥哥做哪一行?」
「因為這是妳的願望。」
「我們不能再逗留,快天亮了。」
塔娜繼續和黎屈通電話,李奇則拿起自己的手機打給艾德蒙,告訴她地址,請她調查相關資料,例如報稅紀錄、業主或登記用途。她答應之後便掛斷電話,塔娜也結束通話說:「我們沒有車。」
「真希望我們更了解他的背景。」
「有門鈴嗎?」
「沒有人知道。」
「妳是指揮官。」
「我們應該聯絡緝毒署、七十五憲兵連的艾斯平或警局,或是三者都叫來。順便通知聯邦調查局,他們可以開始查金流。」
「我們無法證明兩者的關聯。」
沒有明顯的進門方法。
「錯,與過去完全無關,而是和他本人有關,應該說和他的哥哥有關。是哥哥原諒他,重新接納他。薩德蘭並未東山再起,也沒有找到新事業,是幾個哥哥改造他,派給他新任務,這應該是他們和蒙特鳩的交易條件,不是只有蒙特鳩有要求。」
李奇說:「他們看過我們的照片。」
「想太多,妳查到什麼。」
「詩歌能令人覺得心曠神怡,至少那個喜歡黃水仙的詩人就很愛。他說到怡然躺下、思緒飄到老遠,回想起以往的美景。」
李奇說:「有什麼結論嗎?」
「所以呢?」
「一定有傭人,他們謹言慎行,穿著暗色套裝,就像管家或男傭,也充當警衛。我猜攝影機很小,可能是嵌在牆上的光纖鏡頭。也許有十幾個,這才說得過去,這種地方得有人留心周遭發生的事情。」
「我們沒有證據。」
李奇說:「正大光明的逮捕需要合理根據。」
「如果都是男性,我進不去。」
「他們得派人到門口解釋,如果管門的人不認得我們,我們有可能是各種身分,例如公家機關的職員等等,他們總得出來打發我們。」
塔娜沒說話。
「華府有上百家私人俱樂部,沒辦法掌握每一家的情報。」
「就只有這個理由?」
「那就一定有攝影機,這種地方不可能聽到敲門就開門,絕對要事先知道來者身分和圖書。」
黎屈說,關於三角定位、無線上網、全球定位系統和誤差幅度都有許多爭議,不過大家說的不是左邊上衣口袋或右邊褲袋,也都一致同意準確度可以精準到手機是在哪棟建築。建築物越大,位置就越不會出錯,黎屈看到一棟頗大的屋子,也查出地址再上網查詢。她說從街景看來是富麗堂皇的聯排樓房,她敘述看到的景象,包括古典的磚牆、四層樓、莊嚴的大門兩旁各有兩扇上下推拉窗,有信箱口的大門上了閃亮的黑漆,上方有盞黃銅吊燈,門上有門牌號碼和黃銅匾額,上面似乎寫著「鴿屋」。
「大家都記得沃茲華斯和妹妹桃樂蒂同住,但是人們不記得屋裡還有他的妻子、小姨子和一堆小朋友,我記得好像四年內生了三個。」
「沒錯,而且他們分派任務給薩德蘭,就是當家裡的業務員,就像妳說的,他早有人脈了。湯瑪斯.德.昆西寫什麼?」
「沒看到按鈕,只看到一個釦環,可能只是為了模仿原來的小屋,或是和物業用途規劃法有關。」
塔娜說:「好豪華的小屋啊。」
李奇說:「不需要,我們學薛拉戈,先搭計程車再走過去。」
塔娜說:「罌粟。」
接著放在鐵欄杆下石牆上的薛拉戈的電話響了,他們已經關掉瘋狂的鳥鳴聲,但是手機依舊轉個不停,彷彿正在選定方向。手機視窗像之前一樣點亮,先跳出「一通來電」,接著顯示「基地」。
「我也是。」
但是第一個人並沒搖搖擺擺。大門在日出前一小時打開,有個打扮入時的西裝男子走出來,他沐浴過、頭髮梳理整齊,皮鞋透著隱隱約約的光澤,就像那扇大門。他在人行道上左轉走向P街,步伐不快不慢,從容悠閒,似乎很安詳,對人生感到愜意自得。他的歲數比中年人再大一些,走了五十碼後便消失在暗夜中。
「那個是他?黎屈沒打來啊。」
「我們已經拿到政府所有資訊。」
李奇說:「慢著。」
「我要光明正大逮捕他們,我要他們被關進岱爾堡,還要開正式的軍法庭。李奇,我要照規定來,要他們在公開場合證明我無罪,要陪審團每個人都聽到每個字,我要法官的正式裁定。」
「我們不是他,他們現在毫無防備。而且副部長都受到周全的保護,很久沒上場打鬥了。」
他們就在半遮蔽的狀況下等候,塔娜說:「我們連他們的長相都不知道,就算出來走過我們身邊,我們也不知道。」因此她又打給黎屈,請她在手機移動時警告他們,但是目前手機還在相同位置,依然在兩座塔樓上,三角定位之後就在他們正前方的屋子裡。李奇看著這些門窗,男人單純到那裡放輕鬆,有時一待就是徹夜通宵,所以他們要準備離開了。政界、軍界、媒體圈、商界人士都有工作要忙,可能會搖搖擺擺地出來,準備回家盥洗,迎接新的一天。https://m•hetubook.com.com
「清晨了。」塔娜說:「這應該是某個最後期限。不是事先約好,就是他們心裡自訂的期限,他們現在一定很慌,很快就會放棄他了。」
「真的?」
「忍不住什麼?」
「我還沒買,也許可以請客房服務部送上來。」
李奇下意識以為自己會看到沉迷酒色的男人,他們衣衫不整、一頭亂髮、滿眼血絲、領帶拉得亂七八糟、衣領上有口紅印、手裡抓著酒瓶、襯衫袖子沒扣上。結果剛才的男人恰巧相反,也許這地方是個美體沙龍,也許他做了整晚的熱石按摩,或深層物理治療。果真如此,這些課程的效果奇佳,那人看來精神飽滿,身心暢快。
「怎麼了?」
「聽起來似乎是道別。」
「會不會驚動他們?或是他們已經提高警覺了?」
「拿奶油刀砍下他們的腦袋也需要。」
「因為這個名字,鴿屋的道理和羅密歐一樣,這傢伙實在是個糟糕透頂的情報官,聰明反被聰明誤,他就是忍不住。」
「史卡利和蒙特鳩是會員嗎?」
「兩百多年前。」
那棟房子高聳雄偉,左右對稱,從各方面看來都含蓄、莊嚴又低調,同時又透露出錚亮的光澤。黃銅門牌很小,有些窗内點著燈;多數玻璃還是舊式波浪狀,因此燈光柔和,恍若燭光。大門似乎每隔四年的大選年就粉刷一次,而且可能從十九世紀初的詹姆斯.麥迪遜總統任內就屹立至今。門扉巨大,質地結實,裝配得恰到好處。除非有人控制,否則無法打開這種門。
「那有什麼好討論?」
手機震動八次便恢復平靜。
「好。」李奇說:「敲門的確是一條路,這個選和圖書項排在多前面?」
「薛拉戈的下場很不妙。」
「不知道。」
「不是,這是蒙特鳩的俱樂部,他是業主,否則就是他和史卡利共同經營。」
「我衷心盼望他會這麼做,這個人可是負責掌管所有美國軍情。」
但是他們沒看到,沒有人進去。屋子矗立在原處,似乎嘲笑著他們。點燈的幾扇窗都還亮著,屋頂上方已經出現晨光。
「可能是文學社團,也許是讀詩俱樂部,鴿屋是英國詩人沃茲華斯的故居,他寫過孤獨流浪我似雲,金黃水仙入我眼的那類狗屁。鴿屋是英國湖區一棟石灰洗石的小屋,景色優美。」
「哪些東西隨著軍隊物資運回國内?」
「一個名叫湯瑪斯.德.昆西的人,也是個作家,當時在那裡出入的人都是文壇人士,因為他們都是朋友。沃茲華斯在那裡只住了六年,德.昆西住了十一年。就居住時間長短而言,鴿屋應該算是他家。但是大家只記得沃茲華斯,可能是因為他寫的詩比較美。」
塔娜說:「真希望能進去。」
「所以門不會開。」塔娜說:「就這樣,我們也沒損失。」
「黎屈。」李奇說:「由她來協調比較好,否則他們會像一堆無能蠢蛋,瞎搞一通。」
「大概只能透過邀請吧,有人脈才進得去。」
「我希望照程序逮捕他們。」
「慢著。」李奇說:「妳看。」
「什麼交易?」
但是他們本來就不期待有奇蹟,也預計要觀察、等候,對面的豪宅剛好幫上忙。那裡有面鐵欄杆就立在石磚牆上,石牆寬度剛好適合嬌小的人坐,而塔娜就是小個子,李奇則是對不舒服不以為意。他們頭頂有整片的樹枝,雖然枝頭光禿禿,無法完全遮住他們,枝枒之間倒也密密麻麻,足以擋住路燈,就像睡衣戰鬥服的迷彩圖樣。
「先打給誰?」
「寫詩嗎?」
「謝謝妳,律師,謝謝妳幫忙,妳很能幹。」
因為緯度和季節的緣故,日出之前,他們還有九十分鐘的時間。他們收拾所需的物品之後就走出飯店,有個戴帽子的男子幫他們叫車。計程車從十六街往北開到斯科特圓環,再走麻州大道到杜邦圓環,然後走hetubook.com.comP街穿過公園進入喬治城。車子停在威斯康辛大道路口,他們下車,計程車開走,兩人從原路回頭走兩條街左轉,往北方走兩條街,目標就在右側建築物裡。那裡似乎是有史以來最富裕的社區,左側是有精心造景的大豪宅,右側則是在暗夜中隱隱發亮、精心維護的壯麗聯排樓房,每棟都美輪美奐,倨傲地排排站好。
「四年前?」
「沒看到,但是一定有。」
「你知道他們很警敏,但是現在沒有任何最新消息。」
李奇說:「至少比丁尼生好吧。」
他們又盯著樓房一分鐘,剛轉身,樓上有扇窗突然發出鮮黃色的光芒,那光就如同老式相機。接著他們聽到兩聲模糊的槍響,幾乎同時發出,卻又有點時間差。同一把槍來不及在這麼短的時間開兩次,卻有可能是兩個老人家數到三再扣扳機。
塔娜說:「誰會通霄熬夜讀詩?」
「讀詩自娛?」
「中間吧。」
「誰?」
「我呢?」
塔娜掏出口袋兩支手機,一支是她的,一支歸薛拉戈所有。她確定自己拿對電話,然後打開電話,轉身背對馬路,準備撥話。陽光從後方打到她身上,她在曙光之下看來溫暖又燦爛。
「也許他們不讓女性進門。」
「我每次都希望照程序逮捕,我又不是原始人。」
「因為他過去的所作所為。」
門再度打開,出來第三個男子,白髮蒼蒼,但是很茂密又打理得很優雅。他滿面紅光,盥洗梳整過,穿著三千美元的昂貴套裝,嶄新的白襯衫猶如初雪,打著俐落漂亮的絲質領帶.可能是政治家。他站了一秒,大口吸進早晨的新鮮空氣,然後邁開大步,就像前兩人一樣,神情自若,舉手投足悠然自得。他同樣走向P街,然後消失在他們視線範圍內。
「所以屋裡有監控室,裡面有螢幕和遙控功能,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會有警衛嗎?」
李奇去過英格蘭的鴿屋。他在門口買門票,鑽過低矮的門楣就進去了,就這麼簡單。但是要進入前面這棟鴿屋就難了,闖入民宅是陸軍三角洲部隊和海軍三棲特戰隊的專業,那可不是泛泛任務。
「四年前摩根被派到布和_圖_書拉格堡,挑薛拉戈當隊長,組成了一支小隊。」
「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的照片秀給看門的人。」
「妳要怎樣才能成為會員。」
「有任何風聲嗎?」
「蒙特鳩。」
塔娜說:「我們從未見過他們。」
「種什麼?」
「據說所有會員都是男性,包括政界人物,但又不是只招攬政客,還有軍方、媒體、商界人士,只是那裡似乎不談交易。男人單純到那裡放輕鬆,有時一待就是徹夜通宵。」
「因為他的過去。」
「就像我們先前說的,這是有特別愛好的老紳士的聖殿。」
他們的目標就像會在這裡活動的人。
「我還是指揮官嗎?」
他們繼續觀察、等候,時間又過了二十分鐘。樓房背後的天空已經出現魚肚白,第二個人出來了。他就像第一個,衣著光鮮亮麗、西裝筆挺、滿面紅光、愜意自得。看上去毫無壓力,也不會行色匆匆;舉手投足無憂無慮,鎮定自若。他和第一個人一樣走向P街,昂首闊步,面露微笑,一派輕鬆。整個人看來心滿意足,彷彿是宇宙主宰,而且這個宇宙太平無事,不勞他費心。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李奇說:「妳有看到攝影機嗎?」
「怪了。」塔娜說:「和我預想的不同。」
「你想拿奶油刀割下他們的腦袋?」
李奇說:「打電話吧。」
「鴿屋是會員制的俱樂部,四年前開張,會員資料全部保密。」
「蒙特鳩為何讓薩德蘭回家?」
「如果我動作快一點,也許還有一小時可以睡。」
李奇點頭。普通農夫,四十二歲,五個兄弟當中的老么,敗家子,親戚以他為恥。試過許多工作,沒有一個成功。他說:「選奶油刀這條路簡單多了。」
他的手機響起,是艾德蒙。他說:「好快。」
的確,太陽已經在遠方的地平線出現,低矮的陽光照到樓房後方,打出極長的影子。小塊天空已經一片湛藍,這天將是晴朗的好天氣。
「你怎麼知道?」
「做什麼?」
「我們必須看到有人走進去,不是走出來,才能知道他們的系統如何運作。」
「當年的鴿屋是個石灰洗石小屋,七個人住嫌太擠。後來他們搬出來,新房客搬進去。」
「他最有名的作品是名叫《一個英國鴉片癮君子的自白》的自傳,那就是他十一年來在鴿屋做的事情,他靠鴉片克服生活的壓力,還寫了回憶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