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男孩遇見女孩
尼克.鄧恩 事發之後九日

「原因之一,你坦承招認安蒂之事,懇求大家的諒解,全國上下因而受到制約,準備原諒你。他們會為你抱憾——美國大眾最喜歡看到犯了過錯的人道歉。但是你不能吐露任何讓你太太難堪的事情;大家都不樂見出軌的先生將責任歸咎於太太。讓其他人在隔天替你發聲:根據接近警方的消息來源,尼克的太太——那個他發誓全心全意深愛的太太——設計陷害他!這是絕佳的電視題材。」
「你必須把安蒂的事情告訴莎朗.薛貝爾——因為這樁婚外情將會曝光,絕對會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錯,」貝琪說。「你看起來像是殯葬師,非常僵硬,但是我有一個小撇步,可以改善這種狀況。」
「嗯,基本而言,每一個男人都應該這麼說,不是嗎?」我說。
「好。」我清清喉嚨。攝影機的紅光一閃一閃;貝琪擺出一副記者探詢的表情。「嗯,大家都曉得,那天是我們結婚五周年紀念日,愛咪早早起床,烹製法式薄餅——」
「務必提到你跟你媽媽多麼親密,」貝琪說,即便我根本從來沒有對她提過我老媽。「沒有人會出面否定這事,對不對?沒有任何『惡毒老媽』或是『惡毒老爸』的故事流傳在外?」
「尼克,我跟你發誓——我已經處理過多少案件?婚外情總會曝光——不曉得為什麼,不曉得經由什麼管道,但是大家總會知情。你若據實相告,我們可以加以掌控。你告訴她關於安蒂的事情,然後真心誠意地道歉,好像你如果不道歉,性命就會不保。你出軌,你只是一個愚笨、軟弱的男人。但是你深愛你的太太,而且你會好好補償。你將接受訪問,訪問下個星期播出,播出之前,所有內容都不准曝光——因此,電視台不可以在廣告中提到安蒂,利用婚外情吊一下觀眾的胃口。他們只能使用『爆炸性的消息』這個字眼。」
她先生幫她扣緊珍珠項鍊,項鍊戴好之後,貝琪露齒一笑。「我向來做到百分之百真確,除了我的喬治亞口音之外。噢,還有一點,我是黑人。」
「那段影片提供一個有趣的可行之道:影片出現之前,你顯然是兇手。現在雖然機率甚低,但是你可能不是兇手。我不知道你怎麼辦得到,你終於讓大家覺得你似乎真的——」
說不定他根本沒有殺她。
「好,」貝琪說。「那麼你就常常提到她。你跟你妹妹一起經營酒吧,是嗎?提到酒吧的時候,別忘了一併提到你妹妹。如果你自己經營酒吧,你是一個花|花|公|子;如果你跟你親愛的雙胞胎妹妹一起經營,你不過是一個——」
「別擔心,剛見到我的時候,每個人都感到訝異。」貝琪笑笑,她迎上我的目光,跟我握握手。「坦納和貝琪,我們聽起來好像應該登上《學院時尚權威指南》的封面,是嗎?」
「我們搬回這裡,幫忙照顧我的父母,我爸爸患了阿茲海默症,我媽媽罹患癌症,已經謝世,除此之外,我還全心投入我的新工作。」
我就知道他是個好人。
說不定他根本沒有殺她。
「原因之二呢?」
「重新對我們的感情許下承諾——」
她啟動攝影機,在我對面坐下,深呼吸一下,把頭低下,然後抬頭一看。「尼克,這個案子有很多矛盾之處,」貝琪模仿莎朗在鏡頭之前的圓潤聲調。「首先,你能不能為我們的觀眾詳細說明你太太失蹤當天的狀況?」
一位明能動人、身高六呎的黑人女士應門。
等到我們抵達坦納在旅館頂樓的套房之時,我已經準備進行各項必要的工作,一舉搞定我的訪問。我再次渴望有首專屬的主題曲:一個個影像交互重疊,影像中的我整裝待發,準備面對一場大戰和*圖*書。練習拳擊使用的那個速度球,如果打起心智拳擊,不曉得該怎麼稱呼?
我們先寒暄一番,閒聊貝琪的家世、學業、事業(樣樣出眾,頂尖成就,令人讚嘆),飮料分送到每個人的手中(汽水加上克拉瑪特辣番茄汁,小戈和我逐漸認定坦納藉此擺架子,他似乎認為這種古怪的飮品塑造出某種形象,就像我大學時代戴上平光眼鏡)。然後小戈和我陷入皮沙發椅之中,貝琪坐在我們對面,她併起兩腿,靠向一側,好像一道斜線,姿態優美而專業。坦納在我們後面踱步,靜靜聆聽。
「尼克,你——」小戈開口。
門鈴響了,我一邊開門一邊躲在門後,因為我依然衣冠不整;我的頭髮亂翹,內褲皺巴巴,肯人給人留下某種印象。昨天晚上、面對鏡頭時,我有點微醺,酒後吐真言,一副墜入愛河的模樣,相當討喜。現在我看起來只像個醉鬼。我關上大門,等著網路冒出另外兩則熱切的評論,稱許我昨晚的表現。
「噢,我的天啊。」她朝著她先生翻翻白眼。「那麼你就大力讚揚那些薄餅,非常、非常、非常努力讚揚,好嗎?你不妨說一說你那天打算幫她買什麼禮物?因為啊,我知道你絕對不會空手回到家中。」
坦納朝她扔了一顆水果軟糖。「小貝,這樣有點不符合妳扮演的角色。」
貝琪的手臂猛然一揮,我的臉頰忽然一陣刺痛。
「好,尼克,很好,」坦納說。
「我在睡覺。」
「——而且當眾道歉,」我繼續說。「但是我的心情會他媽的非常差勁。」
坦納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陪審團員們非常喜歡我,尼克,我跟他們是同一種人。」
「這樣做不聰明,尼克,」她邊說邊在坦納對面坐下。「你非常、非常幸運——結果相當不錯,但是可能不是如此。」
貝琪瞪一瞪天花板,一臉不悅。「你這是什麼態度?尼克,上電視的時候,你真的必須非常小心。」
「哇,這……你確定嗎?」莎朗.薛貝爾是我夢寐以求的最佳人選:她是當今收視率最佳(30到55歲的年齡層)的新聞主播,而且是全國聯播網(播送範圍超過有線電視網)的女性主播(足以證明我有辦法跟女性族群建立互信互諒的關係)。眾人皆知她不願蹚渾水,極少報導真實犯罪的新聞,但是當她製作此類報導之時,她卻秉持高度正義感。兩年前,她為一位年輕的媽媽發聲,這位母親因為搖晃嬰孩致死而入獄,連著幾個晚上,莎朗.薛貝爾提出完整周詳——而且感人至深——的法律辯護,如今,這位母親已經回到內布拉斯加的家中,再婚,而且正在待產。
我家門外,攝影人員和記者們焦躁不安,大家都想從這個或許根本沒有殺妻的傢伙口中,得到一番聲明。他們對著我拉下的百葉窗大喊大叫;嗨,尼克,拜託出來一下,跟我們談一談愛咪。嗨,尼克,跟我們說一說你們的尋寶遊戲。對他們而言,這不過是提升收視率的新花招,但是聽起來遠勝過尼克、你有沒有殺害你太太?
「好,再來一次,但是多說說法式薄餅,」貝琪說。「它們是不是你的最愛?還是她的最愛?那天早上、當你太太幫你烹製法式薄餅之時,你為她做了什麼?」
「我會沒事的,」我跟她說。我把藥丸丟進嘴裡,轉向坦納。「我們該怎麼做?我們擬定計畫吧。」
「庶民大眾」就行了,我心想,不需要加上「那群」。愛咪曾經指正過我。
「『愛咪為什麼陷害你』,這事解釋起來過於複雜,你沒辦法一言以蔽之,將之簡化為一段媒體可以引用的話。這可不是絕佳的電視題材。」
「怎麼了?」
我開口說話時和-圖-書,他伸出食指,口中喃喃發出uhp、uhp的聲響——也就是那種小孩想要插嘴的時候、大人示意他不要講話的噪音。他慢慢放低食指,然後把食指貼在錶面。
「懲戒,」坦納插嘴。「『羞辱』二字聽起好像你覺得自己很可憐。」
我們再來一次,我敘述我們的「法式薄餅傳統」(其實沒這回事),我描述愛咪多麼仔細、多麼精於挑選我們的禮物(另一顆水果軟糖直直打中我的鼻尖,我馬上放鬆下巴),我詳述我這個大笨蛋(「強調自己是個儍呆呆的老公,這點絕對錯不了,」貝琪提出忠告),依然試圖想出某個討她歡心的點子。
「沒有,我媽媽和我感情很好。」
「我相信我的直覺。我是個記者,坦納,我看得出對方在鬼扯,你別小看我。她真的非常善良。」
「請繼續。」
「沒錯。影片在網路散播之後,她跟我們聯絡。」
「喔、謝啦。」他朝我揚起一邊眉毛。「我想要儘快跟警方聯絡,趕快讓他們知道木棚裡面有些什麼東西。趁著那群庶民大眾——」
酒後吐真言!
「過去幾年不太順利,我們兩人都失業。」
「愛爾蘭人。」
「都是因為昨天晚上的訪問確實有個目的:說服愛咪回家,」小戈說。「那是一個主動出擊的策略,之前只是虛偽、縱容、空泛的溢美之詞。」
「過去式。提到你太太的時候,不要再用他媽的過去式。」
「你們真是小題大作。我們難道不能稍微享受一下嗎?過去九天以來,只有這麼一點好消息,我們不能放鬆三十秒鐘、享受這一刻嗎?拜託?」
「除了昨天晚上你在酒吧的訪問,也就是你在『誰是兇手』部落格的那段影片,你在電視媒體的表現相當糟糕。」
「既然如此,我們何不告訴莎朗.薛貝爾?跟她說愛咪陷害我?」
「《學院時尚權威手冊》,」坦納一邊糾正一邊親吻她的臉頰。
「我知道、我知道,我非做不可。但是你必須把自己最隱密的事情跟全世界分享,你們能夠想像那種滋味嗎?我知道我非做不可。我也曉得此舉對我們有所助益,這是唯一可能說服愛咪回家的方式,」我說。「她想要讓我當眾受到羞辱——」
「男士們,對不起,但我是個女人,那番話聽起來像是鬼扯,八竿子打不上關係的屁話。重新對感情許下承諾,拜託喔,愛咪失蹤的時候,那個女孩依然跟你有所牽扯。女士們會憎恨你,尼克,除非你忍氣呑聲,低頭認錯。有話直說,不要拖拖拉拉。你可以順著語氣說下去:我們丟了工作,我們搬回來,我爸媽來日不多,然後我搞砸了,我真的搞砸了,我忘了自己是誰,很不幸地,失去愛咪之後,我才意識到這一點。你必須承認自己是個混蛋、一切都是你的錯。」
「這招相當有用,」坦納說。「她就是採用這招指導我,但是我記得她對我丟石頭。」他們交換一個夫妻之間的微笑——啊、你這個傢伙喔!,我已經看得出來:他們是那種默契十足、似乎總是主演他們自己晨間脫口秀的夫妻。
因為啊,除非愛咪自己決定現身,否則我就完蛋了。坦納的私家偵探(我原本希望看到一個醉醺醺、狀似幫派電影裡的密探,但那位偵探卻是一個瘦高結實、衣冠楚楚的傢伙)目前依然一無和*圖*書所獲——我老婆做得天衣無縫,讓自己消失無蹤。我必須說服愛咪回到我身邊,利用讚美和降書誘使她現身。
臉頰依然作痛;他一提醒,我臉上被咬傷的部位似乎隱隱抽痛。我轉向小戈,尋求協助。
坦納和我一部車,小戈開車追隨,後面跟著六部新聞採訪車,一部跟著一部,車車相隨,感覺怪異。但是當聖路易的拱門慢慢浮現在天際線後方之時,我已經不再想著狗仔隊。
「我們不能指望得到艾略特夫婦的支持,」我說。「再也不行。」
「沒錯,好極了!」坦納大聲說。「你們兩人。」
「這會兒行不通,」貝琪說。她開始架設攝影機。「我想我們不妨先演練一次。我來當莎朗,我來問一些她說不定會提出的問題,你盡量用你平常的樣子回答,這樣一來,我們就知道你出錯到了什麼地步。」她又笑笑。「等等。」她身穿藍色的連身洋裝,手邊擺著一個真皮大包包,她從皮包裡掏出一串珍珠項鍊,啊,莎朗.薛貝爾一貫的裝扮。「坦納?」
「喝杯小酒?」我問。「昨天晚上接受部落格訪問的時候,酒精派上了用場。」
過了一會,他們忽然大喊小戈的名字——他們非常喜歡小戈,小戈不會面無表情,擺出一張撲克臉,小戈的傷心、生氣、擔憂全都寫在臉上,你一看就知道;若再加上一些字幕,事情的來龍去脈立即分曉。瑪戈,妳哥哥是無辜的嗎?瑪戈,跟我們說一說……坦納,你的當事人是無辜的嗎?坦納——
「你絕對——絕對——不可以再做出這種事情,」坦納率先開口。「尼克,你究竟是哪根筋不對?我覺得我必須幫你繫上一條那種牽綁小孩的繩索。你怎麼可能如此愚笨?」
「你遣詞用字必須非常小心,而且我們會事先告訴莎朗,你不打算回答某些問題。她還是會問你,但是我們會教你怎麼回答,由於涉入此案的警員造成某些偏見,因此,儘管我非常願意坦誠相告,但是很不幸地,我現在真的無法回答這個問題!而且你得說得讓人信服。」
而且他們不再稱我為「藍斯」。
「我當時尚未購買。」
「據我所知,你和你太太碰到一些問題,」貝琪繼續。
我對她笑笑,表示感謝。
「好,尼克,」貝琪說。「恕我直言,好嗎?」
「我只看到莎朗.薛貝爾出現在眼前,」我說。
「我們開始行動之前,我必須跟你實話實說,」坦納說。「跟警方全盤托出——愛咪陷害尼克等等——這樣做有些風險。一旦認定嫌犯是誰,大部分的警察根本不願意轉向。他們不會接納其他可能性。因此,我們若是據實相告,他們可能大笑三聲,然後將你逮捕——不但如此,我們等於事護策略。因此,他們可以詳盡規畫如何在法庭上打垮我們。」
「讓我做個修正:他們想要認為他們跟我是同一種人。」
「老天爺啊,當然沒有,」他說。「我跟他們說:我們會提出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所以囉,你將接受訪問,而且我們有大約二十四小時的時間準備。訪問播出之前,我們抓準時間,把安蒂和木棚的事情告知邦妮和吉爾賓。喔、我的天啊,我們幫你們做了彙整:愛咪還活著,而且陷害了尼克!她是一個善妒的瘦子,而且設計陷害尼克!天啊,人心真是險惡!」
「關於這個問題,尼克,你只要提一提你們的結婚紀念日早餐就行了,」坦納插嘴。「因為大家已經知道這事。但是不要提到時間點,也不要討論早餐之前和之後的事情。你只要強調那是你們最後一次共享美好的早餐,好嗎?請繼續。」
「你不可以在缺乏控制的環境下做出這種事,」他說。「如果她是艾倫.亞波特的手下呢和*圖*書?如果她開始問些比較棘手的問題,而不只是親愛的甜心、你想跟你太太說些什麼?」他嗲聲嗲氣地問了這個問題,噴了古銅仿曬油的臉孔泛出紅光,一張臉像是灼灼發光的調色盤。
「這樣會讓我比較不緊張?」
「我同意。」
「嘰哩呱啦的廢話,你的辯護策略倒是讓我信心十足,」我說。
我以為貝琪.波爾特是一位嬌小、金髮、白皙的南方閨秀。
「好吧,別忘了這個訪問符合我們的需求,」坦納說。「尼克,我可不是亂搞;此舉超乎尋常。大部分的律師會叫你閉嘴,但是我一直想要試試這種方式。媒體已經滲透法律的每一個層面,網際網路、臉書、YouTube氾濫,你再也找不到一個公正客觀的陪審團員。沒有人是白紙一張。百分之八、九十的案件,還沒上法庭之前,你的命運已被裁定。因此,我們何不利用現勢,掌控說辭。但是這麼做有些風險。每一個字、每個姿勢、每個訊息,我都要你事先演練。但是你也必須表現自然、討人喜歡,否則將會達到反效果。」
「太好了,我們這麼辦,」坦納說。「此舉極不尋常,但這就是我的作風。我們明天接受莎朗.薛貝爾的訪問。」
網路上的評論若是透露任何訊息,那麼我這步棋顯然下對了,因為反應極佳,而且非常正面:
「這麼說來,你幹嘛跟一個二十三歲女孩上床?這跟重振你們的婚姻有何關係?」貝琪問道。
坦納一臉尖刻地看著他的手錶。「好,開始計時。」
「所以啊,我們必須主動出擊,」我說,我感覺自己充滿怒氣、碰也碰不得、準備出擊。
「我覺得作嘔,」我說。
「就像我之前說的,這事解釋起來過於複雜,陪審團不可能聽得懂。請相信我,你的說詞如果不是絕佳的電視題材,陪審團肯定聽不進去。我們最好採用O.J.辛普森的辯護策略,提出一套簡單的說法:警方無能、警方想要把你定罪、一切都是間接證據、手套尺寸不合等等,諸如此類的機哩呱啦廢話。」
「好吧,等等,坦納,這樣聽起來真的很糟,」小戈說。「相當不妥,極為糟糕。」
她帶著我們走進頂樓套房,套房令人一見難忘——起居室一扇扇落地窗,滿室陽光,兩側各自延伸為臥室。坦納先前信誓旦旦地說,基於對愛咪爸媽的尊重,他不能下榻卡賽基的Days Inn,但是小戈和我都懷疑他之所以不能待在卡賽基,原因在於距離最近的五星級旅館都在聖路易。
「重新對我們的感情許下承諾,」坦納大聲說。「重新喚起,表示感情已經凋零。」
坦納再度默不作聲。他決定不要教訓我,他甚至沒問發生了什麼事。
早安!我坐在床上,筆電擺在旁邊,盡情享受網路上對我那次即興訪問的評論。我左眼球稍微顫動,昨晚喝了那些便宜的威士忌,今天有點宿醉,但是除此之外,我倒是相當心滿意足。昨晚我布下第一道線,誘使我老婆回家。我好抱歉,我會補償妳,從現在開始,妳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會讓全世界知道妳是多麼特別。
那個冷酷無情的傢伙解凍了!
「好吧,我們之間有點脫序,但是我把我們的結婚五周年紀念曰視為一個轉機,我打算趁機重新喚起我們的感情——」
「——全都再度對你著迷。嗯,對不起,我說錯了,沒有所謂的『再度』。最後還有一點,https://www.hetubook.com.com記經知道小戈住在哪裡,我們不能繼續隱瞞木棚和裡面的東西,這樣我不放心。艾略特夫婦那邊……?」
「因此,很多事情累積在一起,慢慢醞釀出——」
「不對,」坦納說。「這麼一說,好像暗示醞釀出某樁爆炸性事件。」
「這麼說來,你已經跟他們提到關於安蒂之事?」
「你看看,他竟然知道那本書,」她說。
「這麼說來,影片確實有所幫助。」我克制不了自己,非得提一提。
「好,三十秒到了,你享受夠了嗎?」他稍作停頓,看看我是否打算說些什麼——那種沉默帶著對立的氣氛,就像是學生搞怪、老師問了一句:你說夠了沒有?然後兩人默不作聲。「現在我們必須談一談。就目前的局面而言,我們必須掌握絕佳的時機,這一點非常重要。」
「沒錯,像是一隻會講話、而且不想坐牢的小狗。我們如果能讓莎朗.薛貝爾為你伸張正義,尼克,我們就穩操勝算。此舉極不尋常,但這就是我的作風。」坦納又說了一次。他喜歡這句話;這句話的主題曲。他稍作停頓,皺皺眉頭,藉此裝出深思的模樣。他打算說出幾句我不想聽的話。
「嗨,尼克,我是貝琪.波爾特。」
「你看到網路上的評論嗎?大家愛極了。我正在扭轉大眾觀感,你不是叫我這麼做嗎?」
說不定他根本沒有殺她。
「這會兒社會大眾終於開始對我產生好感,你要我改變他們的觀感?」
現在這個時候,不管做什麼事情,我們都得面對一群爭先恐後的狗仔隊,因此,小戈、坦納和我在此起彼落、霹霹啪啪的鎂光燈中走出家門(「別低頭,」坦納提出勸告,「別微笑,但也不要露出羞愧的表情。不要匆忙,步行即可,讓他們拍照,如果你想要責罵他們,先把門關上,然後再破口大罵,你想要怎麼罵都行。」)我們正要前往聖路易,我將在那裡接受訪問,坦納的太太貝琪也將就近幫我演練。貝琪曾是電視主播,後來轉行擔任律師,她是「波爾特與波爾特事務所」的兩位合夥人之一。
「每次你一緊張,每次你那張英俊的臉龐戴上殯葬師的面具,我就丟一顆水果軟糖打你,」貝琪解釋,好像此舉非常合理。
「你想說什麼?」我問。
「你幫她買了什麼禮物?」
「讓我把話說完,」坦納說。「首先,尼克,我覺得你想的沒錯,我認為邦妮不相信你是兇手,我認為她願意接納另一個可能的推論。她在警界的聲譽不錯,行事公正,而且辦案的直覺敏銳。我跟她談過話,感覺還不錯。我覺得各項證據讓她把箭頭指向你,但是我認為她的直覺告訴她有些地方不太對勁。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們真的上了法庭,我也不會採用『愛咪設計陷害你』這套辯護策略。」
他在沙發上坐下,雙腳跨在那張絕對不會自行翻倒的椅凳上。「是喔,沒錯,你太太不也曾經非常善良嗎?」他說。「安蒂也是。你的臉頰還好吧?」
「好。」
「喔,聽起來簡單,」我說。「百分之百事先設計,但是完完全全真心誠意。」
「你跟他們剛好相反,毫無相似之處,坦納。」
「我之所以選擇在平面媒體工作,並非不無道理,」我說。「一看到鏡頭,我整張臉都凝固。」
「搞什麼鬼?」我說,試圖理解剛才怎麼回事。一顆櫻桃紅的水果軟糖掉落在我的大腿上。我舉起軟糖。
「尼克,事情略有轉機,但你不能因而覺得誰都動不了你,」小戈說。她從皮包裡拿出幾顆強效藥丸,塞到我的手裡。「趕快擺脫宿醉。你今天必須處於最佳狀況。」
「像是一隻會講話的小狗。」
「她倒不是特別喜歡昂貴或是花俏的禮物,」我開口,坦納丟了一團紙球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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