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是不能有附加條件的,笨蛋才會說想這樣死、想那樣死這種話。」
我說,如果是這樣,我和拓也兩個人去賞花也可以,但是朋美的口氣變得非常冷淡,她說:「我要帶拓也一起去。」
躺在床上,我想起去年夏天和拓也兩個人一起去奧多摩溪邊玩水的事,那是個炎熱的一天。拓也只穿一蜂短褲,戴著小草帽,蹲在溪裡高興地玩水,似乎玩不膩。我坐在日光直射的河邊,因舒服而湧上睡意,但也不敢分心,不時盯著他瘦小的背脊。
那晚我輾轉難眠。
醒來時是下午一點。
「截斷?」我脫口反問他。
值勤的醫師看著掛在診療室面版上的胸部X光片這麼說道,於是朋美央求醫師:「醫生,拜託你救救拓也。」醫師顯得有點不知所措。
小仄和雷太最近比較少來了。小仄從去年下半年起開始展開密集的求職,好像還會和枝里子討論一些事情,偶爾也在她那裡過夜。
朋美嘀咕著:「要是這孩子怎麼了,我會活不下去的。」
上星期我和雷太在中野喝酒,一個多月不見,只見他的兩頰陷了下去,不斷乾咳,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我們像往常一樣喝得爛醉,喝到一半我就醉倒了,而雷太則一個勁地罵寺內導演。
「寺內說:『為了你啊,那種店還是倒了好,你不應該是埋沒在那種店的人,哪,對吧?你心底也這麼想吧?』那大叔囉哩叭陵地講了一堆,真是莫名其妙。我一言不發地聽著他一直說那種店、那種店,真想叫他少廢話。」
原想先吃個中餐,便往森下的方向走去,卻無意間發現朋美和拓也走在對面十字路口附近的人行道上,正朝著我的方向走過來。我感到很意外,這時已經兩點多了,心想也許他們正好從區議員那裡回來,但奇怪的是朋美捧著一大束花,而且兩人是朝和「嶄新靈魂」反方向的往森下車站並肩走著。我躲進鐘錶店的屋簷下,看著他們進入地下鐵的出入口後便急忙追了下去,跟在他們後頭。
朋美聽到我這麼說顯得有些驚訝,一瞬間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說。
他說得這樣懇切倒是很新鮮,更讓我對他產生了好感。
「雖然之前這一家托兒所拒絕過我們,不過那個朋友說,那位區議員出面的話,說不定行得通,但是現在還不確定。」
「我倒也不是為了這種目的進演藝圈的啦,總之對我們這種人來說,演藝圈就像是天國一樣啊,這是真的呢……」
「我好不容易找到好的托兒所了。」朋美說。
他們兩人在明大前下車,換搭井之頭線,當然他們沒注意到我緊跟在後。
的確,幫拓也找托兒所是首要之務,於是我說:「希望妳順利。」然後掛上電話。
她說,昨天晚上幫忙找托兒所的朋友打電話給她,要她今天一起到某個區議員事務所拜託區議員幫忙處理入學的事。
我終於明白了他們要去哪裡。朋美手中的花束在繁忙的站前路上的人潮中若隱若現,給人一種奇妙的栩栩如生之感。
「嗯……那傢和*圖*書伙其實不是壞人。」
我站起來走到隔壁甜美的房間打電話叫救護車。
於是,我突然想到。
拓也吃驚地抬頭看著那男子,一臉欲哭的表情跑回我身邊。我一生從來沒這麼憤怒過,只覺得腦子裡的血液一片混濁。
我想,這啤酒還真是難喝啊,不管怎麼說,今天都應該去賞花的。
「抱歉,我今天沒辦法去了。」電話那頭傳來朋美虛弱的聲音。
到了和朋美約好一起去賞花的週日,我被一陣惱人的電話鈴聲吵醒。我下了床,從書架上的充電器上取下手機靠近耳旁。
我適度地配合那些女孩,估算著離開的時機,這時我旁邊的寺內苦著臉對我說:「松原先生,我們還是快離開這種地方吧。」
拓也的樣子的確很奇怪,與其說他睡著了倒不如說意識很模糊。我把手伸進棉被底下,掀起他的睡衣,手貼上他瘦弱的腹部,他已經幾天沒吃東西了,下腹部卻鼓脹。
「有什麼急事嗎?」我的意識終於清醒了。
朋美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神情緊抿著嘴,坐在枕旁看著拓也的臉,連聲喊他的名字。
我邊走過想,原本一直以為我和枝里子的關係會比朋美更早結束,但現在卻正好相反。
聽著雷太這些話,我想起很久以前母親也講過同樣的話。記得我考上大學準備上東京的時候,母親給了我一點錢,她說:「這樣一來,你永遠都不能瞭解我了。」
我掛上電話,到公寓後頭的停車場開車,一邊想著要是拓也病情加重了該如何處理。我想起附近綜合醫院的位置,結論是用這部車絕對會比叫救護車來得實際。
「不需要。」我盯著拓也的睡臉這麼回答。
「我覺得好像什麼被截斷了。」我沉默不語時,雷太突然,喃喃這樣說。
我那時才突然發現,這麼說來,剛剛去的時候「嶄新靈魂」的招牌的確沒點亮,如果那時候我稍徵轉動門把,應該就會發現今天店裡沒有營業吧。
我裝出沉穩的聲音,看了一眼放在充電器旁的鬧鐘,才早上七點。
「這樣啊……」
我終究還是替寺內辯護了一下,雷太很罕見地生起氣來。
我在看不到朋美他們之後,站在劇場前面抽了根菸,之後繞回原路。下北澤車站前有間我學生時代偶爾會去的廣島煎餅店,我在那裡吃了一份叫做「大盤」的廣島燒,喝了兩杯烏龍茶蘇打酒後回到自己的公寓。
歸途中,我把塞進皮夾裡的門票拿出來撕了個粉碎,丟進路旁便利商店的垃圾桶裡。
我和寺內是在傳媒界的某個人士主辦的政治經濟讀書會認識的,寺內以電視劇領域的身分來參加這種讀書會是非常少見的,他說:「現在搞電視劇的都太無知了,分不出參眾議院的差別,居然讓演代議士的人講出參議員的台詞。」至於兩人相熟是恩為那年年末我們一同參加同一主辦人的忘年會,第一次在赤坂的高級料理店聚餐,並沒有什麼特殊安排,第二次則在位於麻布的豪和*圖*書華大樓的一間房間裡,僅著胸罩和丁字褲的五位AV辣妹已經準備就緒,宴會氣氛突然一變為腥羶露骨。辣妹們先是做了類似脫衣舞的拙劣表演,至此都還可以接受,不久由於酒精的催化,這群只有十五人的成員的緊張褪去後,場面開始呈現騷亂瘋狂的狀態。男人一個接一個赤|裸著上半身,女孩們輪流坐在他們腿上,其中有三個人還脫下看不順眼的女孩的丁字褲,有人還拿著主辦人提供的拍立得開始攝影大會。
另一方面,雷太則因為「鳥正」關門大吉,生活步調大亂。或許是受經濟不景氣的牽連,正月裡頭幾天「鳥正」老閣就因為腦血病倒了,雖然經過治療後病情好轉,但留下左半身麻痺的後遺症,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站在店頭做生意,只好將「鳥正」收起來。老闆夫婦似乎打算賣掉土地和店面,下個月回故鄉鹿兒島,而雷太除了要趕緊找工作,還得找住的地方,更得籌出搬家的費用,每天從早到晚拼命打工賺錢。
「剛剛打電話給你之後他馬上吐了。他從前天到現在什麼也沒吃,只喝水。」
我記下師名牌上的名字,在急診等候區打電話到公司。由於恰好是週刊校訂的最後截日,一個以前曾共事過的後輩記者還沒下班,我請他到五樓資料室查《醫家名鑑》,找那名醫師的履歷,知道他是在著名的大學醫院服務很久的小兒科專科醫師後,便告訴朋美,要她不要擔心。
「可是,說什麼『那種店還是倒了好』,這是什麼意思啊?那家店可是老闆和老闆娘拼死拼活一路守護過來的啊。我跟直人哥也說過了,十八年前,老闆年僅四歲的獨子因為癌症死了,後來他就一邊照顧神經衰弱的老闆娘,一邊繼續經營這家店直到現在。至於我,老闆對我就像對待自己的兒子一樣,很疼我,讓曾經墮落的我重新站起來。這些事那個人妖混蛋完全不瞭解,竟然還說出這種無禮的話。我想大概是因為寺內先生,還有直人哥,你們都是精英分子吧,畢業於一流的大學,進入一流的公司領高薪,這樣的人是絕對無法瞭解天天串幾百串肉,靠著一串一百元的買賣過日子的人的辛勞。」
「抱歉喔。」朋美又說。
枝里子從上星期起就出外景去了,十天後才能回來,聽她說好像是被委託為某個歌手的宣傳錄影帶負責造型,她神采奕奕快樂地出發了。去年她和公司簽訂的年度契約到期,今年四月起恢復自由之身,沒想到很快就接到這份報酬優厚的工作,她非常高興。
如我所料,他們出了下北澤車站走了大約十分鐘後進入一家小劇場。
最近她為了拓也上托兒所的事傷透腦筋,拓也不適應去年四月進的托兒所,今年年初以後就時常請假。之前選擇這一家主要是看上他們訴求一整年打赤腳、冬天只穿一件襯衫、盡量讓孩子玩耍等等保育方針,可惜的是這種方式似乎並不適合拓也。於是朋美開始找新的托兒所,但這一區附近的家數不多,而且每一家都已額和圖書滿,因而遲遲無法確定,一直拖過了新學期。
朋美在洗手台擰毛巾,把毛巾放在拓也額頭,連眼睛也蓋住。朋美說,拓也從三天前,也就是星期天晚上開始發燒,前天燒得很厲害去看了醫生,醫生說是感冒,吃藥後昨天白天終於退燒了,她才稍微安心一點,今早卻又燒了起來,之後一整天裡反覆地發燒退燒,傍晚後開始咳嗽,顯得呼吸很困難的樣子。雖然他也常常感冒,但從沒像現在這樣,實在很令人擔心。
「是嗎?反正要死的話何不乾脆胡搞一通?小仄不也常常這麼說嗎?」雷太的表情變得有些心虛。
我邊笑過躲開雷太,挖苦他說:「你啊,說不定真有當演員的天份喔。」
「小仄終於開始正視自己的未來,我覺得她變得比較堅強了。」
睡意正濃的我只想快點掛掉電話,不過這股衝動被內心真正的聲音給壓制住了,其實賞不賞花一點都不重要,我改變念頭,決定好好跟朋美說話。
雷太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好像決意非這麼做不可了。
「我說木村老弟,你呀,不用兩下子就能超越窪塚老弟啦,喏,就當做是被我騙好了,快點進電視圈發展吧。」
於是,不知道為什麼,拓也當時的模樣讓我在相隔十多年之後重拾了那令人想要落淚的感受。
我被視為必要的存在。
這時我已有相當的醉意,雷太的話有一半我都當成了耳邊風,甚至連雷太看起來都像是隨口發發牢騷罷了。
「應該是肺炎,而且看起來有點嚴重。」我說。
過了一會兒,我跟她說,這種事還是通知一下朴一功比較好,朋美回說,接下來她自己處理就可以了,她要我先回去睡覺。
「小仄也這麼說過嗎?」
我跑近那名男子大聲吼道:「你給我滾!」接著便從河邊抓起一塊大石子往釣竿的釣線扔去,那男子一臉憤慨,我更是生氣,冷不防地一把抓住他的胸口猛力推倒他,他跌進淺灘,我更向前一步,舉起右腳不顧一切地踢著他的下頭,男子噴出了鼻血,驚慌失措地收拾釣具,頭也不回地逃離現場。但是我的怒意卻沒有停止,我撿起更大塊的石頭緊緊握住,追著往遠處逃去的男子,男子中途丟下了釣竿和冰箱,一邊狂叫一邊回頭,繼續往前逃。我追了好一陣子之後,把釣竿折為兩半,再掄起石頭砸破冰箱,等到附近完全看不到男子的蹤影,才終於冷靜下來。我回到剛剛的河邊,叫仍是一臉怯意的拓也繼續玩水,這次連我也一起加入,抓魚、堆砂堡,拓也非常高興,後來他一直蹲在河邊玩,偶爾回頭看我,天真地笑著向我揮手示意,一臉安心的表情,一個人玩。
那是個觀眾席雖少,但卻擁有最新舞台裝置、頗富歷史的劇場。玄關放著幾個花籃,年輕情侶接二連三地走進劇場。今天好像是近來便富人氣的小劇團的首演,外和*圖*書頭掛著原色調的大型看板,上頭貼了主演者的巨幅照片,不用說,朴一功的臉也在其中。
早知道就約雷太或小仄。
我們離開會場後在六本木喝到天明,兩人氣味相投。那晚我才知道寺內是至今為止連女人的一隻手指也沒摸過的、貨真價實的同性戀。他很乾脆地表明了自己的性向。
我想到今晚枝里子應該會回來,以為是她打來的,於是接起電話,然而卻是朋美。問美低聲說著:「這麼晚了真抱歉。」她說拓也三天前開始發燒,為了照顧她,今天也沒開店。拓也的發燒一子下退一下子又升高,身體變得非常虛弱,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對勁,於是打了電話過來。
拓也一被送到住吉醫院馬上被戴上氧氣罩,纖細的手腕插|進長針,開始打點滴。朋美因為這樣的陣仗顯得驚慌不己,邊咬著手帕邊嗚咽。
「那,沒辦法啦,下星期櫻花都謝了,今年就不去賞花囉。」
我起床到廚房從冰箱拿出一罐罐裝啤酒,坐在餐桌旁喝了起來。喝了大約一半,穿過陽台照射進來的彷若萌芽般的陽光逼得我偏過臉,看著身後紙門拉開的三坪大房間,忽然為那一室的陰暗起了一陣厭煩。
「大概是那天在區議員的事務所感染了嚴重的病毒吧,那地方出入的人太多了。」
「還不至於是肋膜炎,不需要那麼擔心。」
今天要是自己沒忽略招牌的話,大概就不會像這樣毫不遲疑地趕到朋美那邊去吧。再者,今天之所以會買那三張票,原本就是打算要把它們撕掉才買的吧——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雷太說著,身體朝向一旁的我,「你聽我說,直人哥,是這樣喔,這樣。」他伸手繞過我肩膀,在我耳邊模仿寺內噁心的聲音。
「是啊,鳥正突然結束營業,老闆和老闆娘也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決定回鹿兒島,一開始我不過覺得:『歛……怎麼會這樣呢?』可是最近,我發現事情沒這麼簡單,我有一種感覺,好像至今讓我跟這個骯髒的世界保持危殆相連的繩索終於被截斷了。我一直都覺得,自己之所以還存在這個世上,只不過是代替公平哥活著而已,即使是公平哥死後經過了兩年,我還是覺得自己根本是活著受辱罷了。之前我說過在這世界上並沒有特別想做的事,雖然老闆問過我是不是要接『鳥正』,但我只是因為老闆和老闆娘收留我才拼命工作,壓根見沒想過要經營自己的店。我記得你也說過,這世界才是真正的地獄,我深有同感。受苦、受苦,儘管如此,不受苦就無法解脫,這世界的構造就是如此狡詐,然而又無處可去。公平哥被害死的時候,我就像你一樣深深地覺得人世間才是地獄啊。」
枝里子一如以往,總是非常樂觀。
男子放下釣線後不久,睡意茫茫的我忽然聽到了尖銳的叫聲,急忙回神看著拓也,起先還以為是他掉進河裡了,但並不是,只見釣魚男子舉起手打算趕走拓也,還一邊怒喝:「過去那邊一點!」
這讓我受到不小的打擊,平常絕對不會忽略的地方和_圖_書今天卻不小心忽略了,像這樣的不小心是我最恨的事。
我在廚房恍神了近三十分鐘,之後換了衣服外出。
我發現他們站在往新宿的月台上,於是隔著一段距離躲在柱子後觀察。拓也穿著短褲,兩腳纖個得彷彿快折斷似的,而朋美則右手捧著花束,另一隻手牽著兒子,頭髮依然很乾燥。
「是嗎……」我站也站不穩,半睡半醒地說著。
不知道為什麼拓也的面容在腦海裡掠過,讓我始終無法平靜下來。一想到我突然消失不知道拓也會怎麼想,胸口就像是被緊緊勒住了一般。和拓也相處之後,我才瞭解孩子活在與大人完全不同的世界裡,可是他那小小的世界卻老是遭到大人的恣意破壞。
三天後的晚上了我拿著三張白天在池袋Play Guide買的後樂園「兒童節特別入場券」來到「嶄新靈魂」門前,但是,卻沒有心力打開那扇門。最後我只好把手抽離門把,直接走回家。
「我馬上過去。」
她拿著那麼巨大的花束是要去哪裡呢?至少不像是要去區議員那裡。不久,往橋本的電車進了月台,我確認朋美搭上這班車後也跟著走進隔壁車廂。
拓也被移到三樓的兒童病房,我和朋美在拓也床邊的塑膠椅坐下來,窗外已經天明。從剛剛打點滴到現在已經一個小時了,隔著面罩可以看到拓也的臉色變得平和一些,鼻息也緩和下來,朋美露出了稍稍安心的表情。
大約過了三十分鐘,來了一個中年男子,在拓也旁邊釣起魚來。拓也拿著從家裡帶來玩砂用的水桶汲水,還把河砂挖進去,等變重之後再連桶子一起丟進河裡,反覆玩著這樣的遊戲,在淺灘弄出小小的水聲。
我以責怪的口氣說:「別說不吉利的話,當心會成真。」接著又說:「拓也應該會住院兩、三天吧,不過已經沒什麼大礙了,明天我會帶一大捧花束來探病。」
我決定不再和朋美以及拓也來往。
朋美的臉皺成一圈,幾乎要哭出來了。
最後他們在下北澤下車。
寺內的個性本來就異常執拗,一旦聽說雷太工作沒了,一定會使盡渾身解數遊說他。他會如此死纏著雷太並不令人意外,只是他這回碰到的對手太棘手了。寺內堅信這世界上人人都想上電視出名,說不定雷太的抵死不從對他來說反倒是一劑良藥。
「如果能幹一件轟轟烈烈的事再死,該有多好。」
我正開始打盹的時候手機響了。
「有吧。」
「笨蛋啊你們。」我啐罵著,然後大笑。
雷太一副認真的表情,罵道:「算了吧,噁心死了。」
我解除鬧鐘設定,鑽回被窩,想到這一週來工作繁重,疲累不堪,或許不去賞花反而比較好,想著想著,再度沉沉入睡。
拓也的房間充滿了病菌的氣味,他睡在小兒棉被裡,頭上放了濕毛巾,間歇地咳著,似乎正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我拿起毛巾,手掌貼上他的額頭,他燒得很厲害,臉色卻極為蒼白,呼吸急促,鼻翼隨著呼吸而震動。我看到床單的一部分有些髒污,便問朋美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