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丸之內線(往荻窪)A777
五、「我真的很不舒服。不過只有牛奶還是照常買了。真奇怪啊。」

坂田功一 當時五十歲
我中餐時一定要喝牛奶,所以每隔一天就買兩日份的牛奶,上班途中在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不買的時候就在新宿三丁目下車。如果到新宿三丁目下車時,我就搭最後面的車輛。為什麼嗎?因為公司在新宿三丁目和新宿御苑之間,離新宿三丁目稍微近一點。但為了到am-pm這家便利商店買牛奶,則必須在新宿御苑下車才行。也就是每隔一天在新宿三丁目下車,或御苑前下車。那天是買牛奶的日子,所以我搭了第三輛車。因此遇到沙林而被害。對呀,運氣不好。
不過我不久就覺得身體不舒服起來了。開始不對勁,大約是在四谷站前後,一開始是流鼻水。忽然就流出來,所以我想會不會感冒了,但頭也漸漸地恍惚起來。然後眼前變成像戴太陽眼鏡一樣的狀態。變暗了。那都是在相當短的時間內一一發生的。
因為坂田先生是會計管理方面的專家,非常精於資料的整理分類,我提出什麼問題時,他就把和那相關的剪報、收據、便條之類的,立刻從預備好的檔案中調出來。令人感到佩服。我相信他在職場上也是這樣細心地工作的。家裡也整理得非常整潔。
為什麼票期那麼長嗎?嗯,從以前就一直有這個習慣。所以如果沒有調度資金的能力的話就幹不成這一行了。因此在創立這家公司時,籌資金也很辛苦。從社長以下每個人都各別提供私人的擔保噢。我也提供了。另外www•hetubook•com.com一件花錢的事是,製造廠說我們既然要做這麼多生意必須提供保證。是全額擔保。所以如果想要進很多貨的話,除非繳保證金,或銀行保證,否則就做不成生意喲。由於這種種原因,所以負責財務的工作就變得很重要了。
對我們來說意義比較大的,倒是工作的斡旋。比方和道路公司進行道路工程的斡旋。這樣對方一定會說「那麼,下次向你們買的柏油就增加一些吧」(笑)。所以我們跟建設公司必須保持很緊密的聯繫。雖然有點麻煩,但這種事情在生意上還是有必要。
出事那天三月二十日,我內人正巧回函館娘家。我岳父去世,好像做百日忌還是什麼的,她回去納骨。因此不在家。我和平常一樣出門,在東京站轉丸之內線。上車是由前面數來第三輛。和平常同一輛車。如果要買牛奶的時候。
買牛奶的時候?

我到了公司,在會客室躺下來休息。但一點都沒有好轉,女職員也說最好到醫院去比較好,於是我到附近的新宿醫院去。在往御苑方向的左側路邊。到醫院時是九點左右。我在醫院候診時,有個上班族模樣的男人進來,說「搭地下鐵時不舒服起來」。我聽了心想「說不定自己也跟他一樣」。不是腦膜下出血。
其次記性也差多了。人名之類的沒辦法一下子就想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我不是要跟銀行的人接觸嗎?我口袋裡經常放著便條紙噢。某家銀行的支店長是誰之類的。從前這些人名很簡單立刻就會想起來的。還有我喜歡下圍棋。每天中午休息時間在公司大概都會下。下完之後我可以很快就回想起棋局的概略,但現在卻只能想到一半,沒辦法全部記得。起初我心想「是上年紀的關係嗎?」但似乎不只是這樣。還是會不安喏。現在是第一年,不知道經過兩年、三年之後又會變成怎樣。情況會就這樣停止惡化嗎?或者會繼續更惡化下去呢?
我在現在這家「某某石油」(販賣道路用柏油的公司)上班十一年了。在那之前也在同業的公司待過。換了幾次公司,現在這公司是第三家,都是跟石油有關的。說起來我們是專門做柏油的,這種工作只要幾個營業人員跳出來組公司,而顧客信得過我們,就可以維持下去。這個行業有這種特徵。與其公司組織,不如人與人的結合更強。以前的公司經營者有問題,令人待得不愉快,於是大家約好了「一、二、三」就跳出來了。而且完全從零開始創立公司。
忙不忙嗎?還好啦。不過沒有以前忙。現在泡沫經濟變成這樣,不動產也緊縮不景氣。何況石油業界又已經自由化了對嗎?製造廠商從海外便宜進口石油,因此整個產業正在開始重組變動中,這邊也就受到影響。我們自然不得不考慮重新調整組合。工程本身也普遍冷卻。倒是只有公共投資還和_圖_書繼續在往前進行。
我早上七點以前出門,到車站有兩公里,快步走大約二十分鐘。這是為了運動。最近醫生說我血糖有點高,所以我想必須自動多走路才行。我搭相鐵線由二保川到橫濱,轉橫須賀線到東京站,再從那裡搭丸之內線到新宿三丁目。通車時間大約需要一小時半左右。不過丸之內線即使在東京站沒位子坐,由銀座到霞關一帶也一定有位子坐,所以還算輕鬆。
我負責的是財務、總務,柏油生意是很花錢的。原因是進貨廠商這邊三十天就必須確實付現金,而道路公司那邊給我們的票子期間卻很長。比方一百五十天之類的。於是在那之間就必須借錢周轉對嗎?領到票子去貼現就要打折扣,來往的銀行也有十家左右。貸款合計起來大概有十億左右。
他的興趣是下圍棋。喜歡的運動是高爾夫。不過轉到現在的公司之後,因為很忙,一年只能到球場五次左右。身體很強壯,過去從來沒有生過什麼病,這次因沙林中毒住院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的住院經驗。但他說「真的住進去之後,能讓身體休息倒還滿愉快的。」
我在醫院一共住了五天。雖然自己以為可以更早出院的,但因為說是膽素酯酶值還沒恢復,所以還不能出院。醫師說「最好徹底治療比較好噢」。雖然如此我還是提早出院了。因為星期六有結婚喜宴,我說不能不參加,而勉強出院。視野黑暗大概花了兩星期才復原。但是視力現在依然還很差。我有時要開車,但夜裡標幟之類的字www•hetubook.com.com卻變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我眼鏡也換過了,度數也加深。我上次去參加被害者的集會時,律師問「視力降低的人,請舉手」,結果相當多人是這樣的噢。這果然是因為沙林的關係喲。
坂田先生家在神奈川縣二保川。房子是最近才剛剛改建過的明亮雅致的建築,他和太太及母親三個人住在這裡。他生在滿州的新京(即現在的長春),父親是軍人,母親是關東軍司令部的打字員。父親在戰時病故(被俘虞後在移送西伯利亞途中,得了發疹傷寒而死),留下孤兒寡母撤退回國回到父親老家熊本,母親和亡父的哥哥再婚。繼父在他中學二年級時去世,母親則到現在依然健康,還熱心地在附近種菜整理菜園。因為繼父從事與建築相關的事業,因此經常到處搬家,光是小學就換了五次,上了中學後,才在川崎安定下來。
我那時候想,這說不定是腦膜下出血,或腦溢血。因為從來沒有經驗過這種事,所以心想可能事態嚴重了。我感覺不是單純的感冒,可能是更嚴重的東西。搞不好就這樣昏倒在這附近也不一定。
所謂柏油,是從買進原油加以精製分析,最後出來的東西,簡單說也就是殘渣。我們就是專門賣這個。製造方面由shell或日石等廠商負責,我們則是他們的代理店。這種公司很多,競爭很激烈。並不是一成立新公司跑去推銷說「請買我們的」,人家就會立刻買你的。大體上有一定的通路。
和圖書
我對每個犯人,倒不特別覺得憤怒。我想那些人也只是在組織中被指使著行動而已。我在電視上看見麻原的臉,不知道為什麼也不太會湧出可恨的情緒。我倒覺得應該想辦法去幫助嚴重的被害者,這種感覺比較強。我想,我們還算是比較輕的。
我不記得旁邊的人怎麼樣。因為我以為這只是我自己一個人身體的情況,所以也沒去留意周圍。總之好不容易撐到新宿御苑前下了電車。人飄飄忽忽的,周圍一片黑暗。有一種「事情不妙」的感覺。走路非常吃力。上樓梯時手不扶著就爬不上的狀態。走出外面一看四周像黃昏一樣暗。真的很不舒服。雖然如此只有牛奶我還是照常買了。真奇怪噢。我走進am-pm好好的買了牛奶。沒有想到別買算了。後來回想起來,身體那麼難過還去買什麼牛奶幹什麼呢,真奇怪。
對,要買牛奶的時候,我每次都在新宿御苑前下車。
那天從東京站就有位子坐。車子不太擁擠。我讀過法院的開端陳述要旨,上面寫道實行犯廣瀨剛開始是搭第二輛車的,中途卻一度下車,轉到第三輛車來。並在御茶水刺破沙林袋。所以那袋子就正好在我的座位附近噢。第三輛車正中央的門,時間也完全吻合。但因為我正熱心地讀著Diamond週刊,所以完全沒有留意到有那種東西。後來刑警很執著地纏著訊問我,不可能這樣吧,但總之我就是沒注意到。奇怪好像我倒有嫌疑似的,我實在不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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