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所以他們才會讓我帶槍。」
「了不起的計畫。」她把啤酒喝光，對罐子扮了個苦臉。「還有冰的嗎？」我伸手摸摸我的垃圾桶——它同時也充當冰桶——扔了一罐給她。她打開喝一口。「找到安傑林太太以後，要怎麼做？」
就快到門口時，菲爾牽著她的手，回過頭來看著我，面露微笑。
我聽見他們走下狹窄蜿蜒的樓梯的腳步聲。范莫里森已停止唱歌，取而代之的寂靜似乎濃重而頹廢。我坐進安琪的椅子，看見他們在底下。菲爾正在上車，安琪站在前座門邊，握住門把。她低著頭，我覺得她似乎故意不回頭往上看我的窗口。菲爾從裡面幫她開門，片刻後她上了車，車子便進入了車潮。
「我知道，派崔克，希望你不會以為這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她大笑。「哈哈，那麼那些幾乎在你家門口打地鋪、老是打電話給你的漂亮小妞怎麼說？」
「什麼怎樣？」她似乎自得其樂。
「誰？」她說：「唐娜、貝絲、凱莉、翹臀小妞、洛蘭——」
「比利目前在西部聯盟上班，就是那種支票快速兌現中心的機構。」她得意www.hetubook.com.com地往後坐。
我回到辦公室不久，我們就點了外賣的中國菜，討論一天下來的進度。
我問安琪有沒漏掉哪家銀行，但她騰出一隻手攤了攤，一面啃肋排，一面勉強比出「還沒完成」的手勢。她用餐巾抹抹嘴，把口中的食物嚥下，猛灌啤酒，然後說：「記不記得比利．霍金斯？」
「吉娜。」
她笑笑。「派崔克，你之所以認為你愛上了我，最主要是因為你從沒看過我光身子——」
可是我沒有，這一刻會過去。
他說：「可以走了嗎？」
「十——」
她點頭。「吉娜，就是她。」
「比利什麼時候會給我們消息？」
「來嘛。我們來看電視，聊聊以前——」
她對我翻翻白眼。「好了。」她說：「明天有什麼行程？」
「妳把它說得好像很差勁似的。」
「得兩分。」她說著繞過辦公桌。「明天見，側滑小子。」
我看著手提音響，看著散落四周的卡帶。我想把范拿出來，換上險峻海峽的音樂還是滾石的歌。不好，或許該挑珍的耽溺。布魯斯史普林斯汀？那麼換個截然不同的和*圖*書音樂，雷村黑斧或酋長。我考慮了這所有的音樂，我考慮著哪一個樂團最能符合我的心境。我還考慮要抓起音響，朝菲爾剛才牽著安琪的手，露出得意笑容回頭時站的地方砸過去。
她搖搖頭，仍面帶笑容，稍稍轉過椅子。
他根本不看我，只看她。「我已經在樓下按了十分鐘喇叭，親愛的。妳沒聽見嗎？」
「當然記得。」假如我們沒幫比利找到不在場證明，恐怕他早就進了華爾波監獄蹲苦牢了。
「十三年以來皆如此。」她連忙接下話頭：「我們也都同意把那件事忘了，何況就你和女人的關係而言，十三年等於是一輩子。」
我點點頭。安琪身後幽暗的天空劃過四條斑斕的霞光，微風把她耳後細軟的髮絲吹到她顴骨上。我後方的手提音響正唱著范莫里森的〈瘋狂的愛〉，我們坐在這侷促的辦公室裡，經過了潮濕的一天和油膩的中國菜下肚後，心滿意足地看著對方，因為知道下一筆收入又有了著落。她有點尷尬地笑笑，但並未將視線移開，又開始用鉛筆輕敲那顆稍有裂縫的門牙。
什麼帳戶？
「我知道，這個故事發展
https://www.hetubook.com.com到某處會出現一張床。」
「誰？」我無辜地問。
「今天還不行，他說他當班時間結束後如果逗留太久，老闆會起疑，而我是在他下班前五分鐘打給他的。他得等明天再幫我們查，他說中午以前會回我們消息。」
中國菜送來了，我們開始拚命工作，逼著自己全力以赴。安琪邊嚼肉絲炒飯和炒麵，把查到的資料告訴我。珍娜失蹤後第二天，吉姆．福南到過碧肯街和州議會大樓附近的餐廳與商店，打聽她最近有沒有來過。他沒找到她，不過從索莫塞特街上的一家小吃店老闆那兒拿到一張她信用卡收據的複本。珍娜用威士卡付了火腿裸麥三明治和一罐可樂的帳，安琪拿了那張收據，使出套話的看家本領。「嗨，我是某某某（查探目標的名字），我好像拿錯了信用卡。」這就是她的慣用手法，結果她查出珍娜只持有威士卡，帳款繳納不是很穩定（八一年曾有滯納的紀錄），六月十九日，也就是她沒去上班的第一天，最後一次刷卡，在克雷倫登街與聖詹姆士街口的波士頓銀行預借兩百元現金。於是安琪打電話給波士頓銀和*圖*書行，自稱是美國運通的業務代表。安傑林太太申請美國運通的信用卡，要麻煩他們確認一下她的帳戶。
她試過的銀行每一家反應都是如此，珍娜．安傑林沒有銀行帳戶。對我來說沒差，只是這樣就更難找人了。
「就是那個義大利妞啊！每次都說，」——她把聲音提高兩個八度——「『喔喔喔，派崔克，我們現在可以洗個泡沫浴嗎？』那個呀！」
自從三年前我把他打到住院後，就沒再見過他了。當時他躺在地上，抱著肋骨，不斷把血咳在骯髒的地板。現在的他看起來比當時好多了，但仍是一副欠扁的樣子。他左眼一道很深的疤，就是那根撞球桿留給他的紀念。我注意到那個疤時，或許不由自主露出了微笑，但我不太確定。
我聳聳肩，拿起罐子喝啤酒。夏天絕對來了；啤酒喝起來跟茶一樣苦。范莫里森已經唱完〈瘋狂的愛〉，下一首是〈進入神祕地帶〉。我說：「等比利打電話來吧！如果他沒打來，中午再打過去給他。」
我實際去查案時，安琪也完成了資料的追查。我把查到的線索告訴她，在檔案的第一頁加上「傑倫」與「羅藍」這兩個名字，並輸入m.hetubook.com.com電腦。我還寫上「闖空門」與「動機？」，並在後者底下劃線。
她點頭站起來，仰頭一大口把啤酒喝光。菲爾看了似乎不太高興，當她把空罐朝我這兒扔，我順手把它拍進垃圾桶時，他八成更不爽了。
「明天見。」我說，此時她挽起菲爾的手，朝門口走去。
我拿起一塊油膩的排骨，作勢要咬下去。
「我也不曉得，見機行事吧！」
「呃，我的媽……」
她比我先看到他，他的影子拉長了落在地板，爬上她的右臉。混蛋菲爾。
就像所有的事，遲早都會過去。
「怎樣？」
「外頭太吵了，而且……」她指了指音響，但菲爾就是不看音響，因為看音響就會看到我。
她舉手投降。「好吧！好吧！比利會幫我們查她有沒有去過他們公司，從十九號到現在，她不可能靠兩百塊過活，至少在波士頓不可能。」
我給了他一個飛吻。
「翹臀小妞？妳說的是哪個啊？」
我讓這股寂靜在我們之間延續了足足五分鐘，才開口說道：「跟我回家吧。」
「我願意放棄她們全部，換取跟妳共度一宿——」
「還真是專業。」
「就把它當睡覺的地方，我們可以躺下來……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