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過安琪可能會報警。」
當我不省人事之際,打火英雄又出現了。他穿著制服,兩邊腋下各夾一個小孩,臉上都是煤灰,濃煙不斷從他肩膀翻騰而下。那兩個孩子正在哭,但打火英雄卻在笑。他看著我大笑,笑個不停。笑聲轉變成咆哮,緊接著棕色的濃煙從他口中大量冒出,就在此時,我醒了過來。
我搖搖頭,然後就吐在地毯上。
「哈。」我說。
我低聲回她:「不認識。」
「你倒是很會表達意見。」醫護人員說:「你還有輕微的腦震盪、幾顆鬆動的牙齒、破裂的嘴唇,和青腫的左眼。」
我點點頭。不妙,鐵達尼號翻了過去,屋子往旁邊側斜。杜門德神父用一手把我推靠在沙發上。我說:「是的,算某種警告。你報警了嗎?」
「安琪,如果我想聽這些廢話,老早就報警了。」
「不知道,怎麼說?」
「謝謝你,神父。」我說:「不過如果我能走到臥室,就能過馬路,回我自己的家。」
他把手臂抱在胸前。「哪門子的保全人員。」他說著對我眨了下眼睛。
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看著杜門德神父。「晚安。」我勉強說。
「對不起。」她說:「我有點擔心,我不是故意要兇你的。」她看著我的嘴唇。「這不是烏茲打的,你的太陽穴有可能,但嘴唇不是。看皮膚撕裂的樣子,我覺得像是賽車手套造成的。」
「是因為你不再上教堂了。」
「謝了,神父。」我說。
她在我旁邊坐下。「我們都成大花臉了。」她說著把手伸到我下巴,將我的下巴往上抬。「我的天,派崔克,你遇上誰了——吃醋的丈夫?」
醫護人員皺皺臉,向我們揮揮手,然後打開側門自己走出去。
她看著我。「什麼?你沒手嗎?」
神父公館,鬼哭神號的人是杜門德神父的管家黛麗雅。過了一會兒,她就拿起一樣東西開始打我。醫護人員說:「神父?」我聽見神父急忙把黛麗雅打發出房間。醫護人員說:「你好了嗎?」聽起來好像有別的事要忙,真正的慈悲天使。我點點頭,翻身仰臥。我坐了起來,勉強算坐起來,然後用胳和*圖*書臂圈住膝蓋,頭暈目眩地苦撐著。牆壁在我面前迷幻地舞動,我滿嘴臭銅板的味道。我說:「哎喲!」
「我跟他說你出的事,他似乎很高興總算有人好好修理你了,即使要拿出存款買機票讓我飛到亞特蘭大,他都願意。」
「嗯。」我說:「我怎麼會在這裡的?」
「抱歉把你的地毯吐髒了。」我說。
她往椅背靠,一腳撐住地上,一腳墊坐在屁股底下,端詳了我好一會兒。「派崔克。」她說。
「很好,我可不想一整晚都在那兒作筆錄。」
「什麼?」
「上帝保佑你。」他在門口說。
她往後退,把手一攤。「好吧!好吧!」她望著杜門德。「我可以送他回家嗎,神父?」
醫護人員從我旁邊拎起他的袋子說:「好兇狠的搶匪。」
她扶我過馬路,爬上樓梯,反胃噁心的感覺逐漸消失,因為她肌膚的暖意和血液在她身上奔騰的感覺逐漸喚醒了我的感官。
在我身後的杜門德神父說:「是我發現你的。」他站到我面前,手裡拿著我的霰彈槍和自動連發,將它們m.hetubook.com.com輕輕放在我對面的沙發上。
他揚起眉。「醋勁大發的丈夫?」
杜門德神父格格笑了起來,六十歲的老神父笑到用手掩口,今天我可真不走運。
安琪拿起槍,用另一手扶我站起來。
「我猜那人八成是拳王泰森的親戚。」我說。
我伸出手,杜門德神父握住我的手,把我拉起來。我說:「我沒被搶,神父。」
「再看到他你會認得嗎?」
他指著嘔吐物。「以前加百列神父喝醉時,也經常吐在地毯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正是我們選這種顏色圖案的原因。」他笑笑。「黛麗雅正在幫你鋪床。」
好極了,明早安琪和我就有共同的話題可聊了,墨鏡雙拍擋。「就這樣?」
「搶匪說不定還在那兒。」
我聳聳肩。「也許認得,也許不認得。」
我們下了樓梯,走到校園時,安琪說:「你知道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吧?」
我只知道自己躺在地毯上,有個穿白衣的傢伙蹲在我旁邊,若非我已被當作死屍處理,那麼他就該hetubook•com.com是急救人員了。他旁邊有個袋子,脖子上掛著聽診器。是急救人員,不然就是以假亂真的冒充者。他說:「你想吐嗎?」
「他當然打給我了。」她就站在門口,頭髮蓬亂,瀏海亂七八糟垂在額前:這使她看起來更性感,彷彿才剛睡醒。她穿黑色皮夾克,裡面是酒紅色的馬球衫,下搭灰色運動褲和白色韻律鞋。她帶了個巨大的皮包,當她朝沙發走來時,隨手就把皮包扔在地上。
安琪堪稱身體外傷的專家。
我把她離開辦公室到十分鐘前所發生的一切告訴她。
我把她的手推開。「他有烏茲衝鋒槍,安琪,他大概就是用那把槍打我的。」
有人開始以令我聽不懂的連珠炮對我高聲尖叫,然後我認出那是蓋爾語。她想起了自己身在哪個國家,便以濃重的愛爾蘭腔改口說起英語。結果聽起來差不多,不過至少我知道自己在哪了。
「這樣黛麗雅就不用忙了。」杜門德說。
「從沒見和_圖_書過?」
他顯得訝異。「我根本沒想到。」
他扶著我走到沙發,屋裡仍像鐵達尼號的艙房一樣東倒西歪。他說:「這是個警告。」
我看著他說:「神父,別再因為我的生活型態而產生過多的幻想,我猜一定跟我正在查的案子有關。」其實我也不敢肯定。「這一定是個警告。」
「我也是大開眼界。」我勉強說。
「確定?」
「很高興知道碰上這種倒楣事還能激出他一點人性。」
她靠過來低聲說:「你認識那傢伙?」
她按住我的手。「到底怎麼回事?」
她面露苦笑,搖搖頭。「你恐怕會有好一陣子交不到女人了。」
「從沒見過。」
「就這樣。」他說著把聽診器扔進袋中。「我本來想叫你跟我一起去醫院檢查,不過你是多徹斯特人,所以大概滿腦子大丈夫打落牙齒和血吞的迂腐觀念,不會跟我去。」
他是教士沒錯,但惹火了我,我照樣會給他好看。
「你打給安琪了?」
我們坐在廚房。我把熊貓哈洛德從椅子上踢下來,安琪給我們各倒一杯柳橙汁,然後先聞了聞才喝。「你怎麼跟那混蛋說的?」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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