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秋老虎,一九九七年
第十七章

在丹普西下一個停頓中,我舉起手來,他看到時似乎考慮要忽略我,於是我開口說:「少校。」
「我們請求嫌犯,」她做了指正。
「是的,指揮站,呃,嗯——」
「指揮站,我們攔截到莫藍與計程車行的聯繫,看著他在德凡夏的後門走進車內。完畢。」
我等待笑聲停歇。「少校,如果這個事件是經過策畫的,那麼,又該如何?」
正如我所見過的大部分其他州警一樣,他的脊背似乎是鉛管鑄成的,嘴唇蒼白並且過薄;彷彿由一枝無力的鉛筆刻畫在那張蒼白的扁平臉孔上。他的雙手呈現乳白色,纖細的手指十分女性化,指甲修得好比鎳幣的邊緣一般圓滑。但是,這雙手是他全身上下唯一柔和之處,其餘的一切彷彿由頁岩架構而成,消瘦的骨架堅硬,絲毫沒有油脂,如果他從講台上掉下來,我相信他絕對會跌成碎片。
「這就是困難點所在。」丹普西的一隻手撫著下巴。
採石場的幅員遼闊。在新英格蘭花崗岩採石的鼎盛時期,共有超過六十個礦場在運作。花崗岩軌道是二十二個沒有被取代的採石場之一,其餘的幾個採石場地點分散在介於快速道路和藍山一帶,已是不甚完整的山丘之間。我們必須藉助極少的光線在夜裡進入山區。即使是丹普西帶來的巡警隊員也說,在山區中有許多小徑,只有對少數真正在使用的人,才會熟悉。
「警探,」布魯薩說,「我並不是在質疑妳如何做好妳的工作。我只是說出觀察所得。」
安琪和我看向波爾和布魯薩。布魯薩聳聳肩。波爾憎惡地搖頭。
「啊……」干擾聲中一段長長的停頓。
道爾似乎考慮了一下,是否要砸毀手中的話筒,但是他既輕又精準地將話筒放在窄桌台的角落。
「莫藍搭乘計程車離開德凡夏廣場住處,在史多洛街上朝西前進。我們跟上。完畢。」
安琪和我在會議開始不久之前才到達,在最後面坐了下來。安琪穿著剛洗好的黑色牛仔褲,沒扣到頂的黑色棉質襯衫外面套著棕色的皮夾克,看來足以和昆西警察並肩坐在一起;但是我的風格是純粹的後西雅圖式頹廢混搭風,白色的卡通恤衫外面罩著撕破的法藍絨襯衫,牛仔褲上噴了點點的白漆。但我的高筒鞋可是全新的。
「呃,好吧。這筆錢也值得。」
「不管你們怎麼做,就是別和嫌犯賭運氣。不要做出突然的舉動,當你們要做什麼動作的時候,先告訴他。就像是:『我現在要退後了。我現在要放下我的槍。』之類的。」
但是小徑並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小徑終究是要通向少數的道路,以及一兩個公立的公園。即使綁架者能躲過山區的搜索網,也會在下方的某處被捕。如果狀況是只有我們四個和少數幾名警察在監控山區,我會說,起士的人馬占了優勢。但是有一百五十名警員,我很難相信有任何人可以進出整個地區,而沒被注意到。
「根據銷售人員的說法,」我說,「這雙鞋可以幫我跳得像潘尼.哈德威一般高,一次還能把兩個妞。」www.hetubook.com.com
「多久了,四零九?完畢。」
「嗯,指揮站,我們看到一個與莫藍體型描述相近的男人,戴了一頂波士頓塞爾提克隊的帽子和太陽眼鏡……嗯……完畢。」
當我們等待回報的時候,沒有人說話。我們甚至沒有看向彼此。這就像是觀看一場足球賽,知道即使自己支持的隊伍以六分之差領先,但他們卻會不知如何地就搞砸,所以我們坐在指揮站後車廂的五個人,都想要從車門下方溜進外面越來越深沉的黑暗當中。如果莫藍這麼輕易就擺脫掉四名經驗豐富的警探,那麼過去幾天之中,他又這麼做過了多少回?有多少次,警方確認自己監看著莫藍,而事實上他們卻在跟蹤別人?我們知道莫藍有可能去看愛曼達.麥克雷迪。他可能蒐集了今天晚上在山區的逃亡路線,可能買通警察去看守別處,或者去挑選在今天八點過後的某刻,要在夜裡的漆黑山區移去的人員。
「數量眾多,」波爾低聲說,「說得好。」
「即使我們配置有直升機,以及完備的特遣部隊守候在兩處採石場和藍山保護區的戰略位置,此處仍非容易控制的區域。為了不讓事情過於容易,綁票犯並且還要求今夜只能有四名人員接近當地。直到交換的動作出現之前,我們的行蹤必須保持完全隱匿。」
「西邊?」布魯薩說,「他為什麼朝西邊去?他在史多洛街上做什麼?」
道爾按下按鍵切斷與他們的對話,按了無線電的另一個鈕,對著話筒說話。
「我看不出綁架犯要如何逃脫。」
「指揮站,這裡是四零九。我們有麻煩。古提雷茲不見了。重複:古提雷茲失蹤了。完畢。」
她稍稍露出笑容,眼睛看著裙邊。「布魯薩警探,我在人質談判小組已經六年了,只失去過一個人質。你如果想要挺起胸膛開始吼叫:『趴下,他媽的混蛋!』請便。但是請你幫我一個忙,在那個變態轟開愛曼達.麥克雷迪的胸口,噴得你整件襯衫都是之後,省掉那些脫口秀演出。」她對起眉毛。「好嗎?」
「如果你們當中有任何一人與綁匪或孩子直接面對面,你們會怎麼做?」她的眼光掃過我們四人,然後停在廂型車的車壁,有人貼了一張《國家諷刺娛樂週刊》(National Lampoon)的圖片,上面是隻持槍的手瞄準小狗的腦袋,標題寫著:「買下這本週刊,否則我們會殺了這隻狗。」「我等著,」她說。
「花崗岩軌道採石場,」他簡明扼要,「愛曼達.麥克雷迪失蹤一案的最新發展,讓我們相信在今天晚上二四零零和_圖_書會有交換的動作。綁架者會以孩子來交換目前由波士頓警局保管的一袋贓款。」他用簡報筆畫下一個大圈。「如同各位眼前所見,之所以選中採石場,可能就是因為其中有數量眾多的逃亡路線。」
我們州警們的制服一向讓我不安,尤其是高階警官的穿著。發亮的黑色皮料上有某種挑釁的日耳曼意味,誇張的肩章和閃亮的銀色銅飾,厚厚的武裝帶從右肩斜披過胸前來到左臀,帽簷上多出來的四分之一英寸高度,讓帽子蓋在前額上,並且還遮住了眼睛。
「在南邊的崔蒙街上,指揮站。步行狀況。完畢。」
「指揮站,這裡是四零九。完畢。」
「六零七,你們是說,你們在崔蒙街上跟蹤莫藍嗎?」
「指揮站,這裡是六零七。完畢。」
「如果你們搞砸了,那裡有一堆懸崖讓你們往下跳。所以,」——他拍拍波爾的膝蓋——「別搞砸了。」
丹普西聳聳肩。「作姦犯科讓人愚笨。」
「那就是重點所在了,肯錫先生,不是嗎?」
「嫌犯的位置?完畢。」
「去確認,四零九。完畢。」
我微笑以對。「我了解,但是你不覺得綁匪也知道嗎?」
「難說,指揮站。他租來的車子仍然停在車庫裡。上次目擊他的時間是在零七零零。完畢。」
「再說一次,五零九,完畢。」
「跟蹤嫌犯,指揮站。嫌犯步行順著康蒙街往南走。完畢。」
「你的位置在哪裡?完畢。」
「你的意思是什麼?」
她看出後車窗外黑暗陡峭的山區和採石場地形,以及花崗岩山峰突出的鋸齒狀輪廓。
「採石場,」她說,「誰會選中這種地方?」
「第一指揮部,」丹普西說,「會設置在這個山谷裡,就在藍山區的松鼠坡底下。從這個地方到花崗岩軌道採石場頂,直升機的飛行時間少於一分鐘。我們大部分的主力都在此地待命。一當我們知道交換行動完成,馬上就可以推進到整個保護區,包圍採石街、奇卡陶柏路和鋸槽路的兩端,同時封鎖南北兩邊出入口,以及前往東南快速道路交流道,把所有配備以及全員一網打盡。」
我刷掉這雙一時衝動買來的鞋上的線頭。「不欸。」
「哇。」
波爾將雙手疊放在大腿上。「我上次確認的時候,他在恆豐希爾頓的房裡。昨天晚上從羅威爾過去的。」
「葛里森警探在大廳裡,指揮站。哈爾本警探監看後門。完畢。」
「但是,他們認為自己就是那個一。」
「這似乎不是最容易逃脫的地點,」安琪說,「在這個狀況之下。」
干擾聲中又是一段長長的停頓。
「五零九,」道爾說,「你們確定莫藍的身分?」
「他們挑選出這個地點,一定也知道你們會包圍此地。對吧?」
道爾檢視了手肘邊名單上的名字,上面有他們的編號代碼。他按下無線電的按鍵。
「六零七,這裡是指揮站。請回答。完畢。」
穿著藍制服的警員再次揚起了一陣笑聲。
這句話和圖書說服了我們。接著她從套裝口袋中取出四張名片,遞給每人一張。「你們都有手機嗎?」
一名州警抬起手,清了清喉嚨。「少校,我們要如何在這個地區附近布下周邊陣地,並且還要保持隱匿?」
「古提雷茲在哪裡?」
「我們請求嫌犯釋放孩子。」
「真是激勵人心的說詞,長官。」
「四人小組。迪恩,賈拉賀,葛里森,還有哈爾本。」
「你們跟蹤的人不是莫藍。是嗎?」
城裡警察總會讓我想起老戰爭片當中的美國步兵。不管穿得再好,他們看來離肚皮朝下爬在諾曼地海灘上的階段不遠,牙齒之間咬著潮濕的雪茄,背上蓋滿塵土。但是當我看著一般州警——緊繃的下顎和傲慢自負的下巴角度,陽光照在本來就是要閃閃發光的制服配件上——我立刻就會看到他們在一九三九年左右的秋日,踢著正步走下波蘭的街頭。
「可惜。我喜歡這鞋。」
他的微笑擴大了,但是鷹眼並未跟上。它們對我瞇了起來,略有疑惑,還帶著些許憤怒。「沒有出路的,肯錫先生。不管他們怎麼想,機率是十億比一。」
丹普西少校的身後,有兩名州警將昆西採石場和藍山保護區的地形圖掛在牆上。一當地圖釘牢,丹普西拿起雷射簡報筆,把光點投射在地圖的中央。
「你們的位置在哪裡?」
我們聚集在密爾頓州警軍營的簡報室內,簡報室的整個左側都被州警自己占據,每個人都有著鷹眼,臉上刮得乾乾淨淨,帽子整齊地夾在腋下,長褲或襯衫上的皺褶還沒有髮際線來得多。
「我們——」
「指示你的搭檔扣住莫藍先生,六零七。完畢。」
「祈濤他們可不要互撞,」波爾說。
她嘆了一口氣,往後靠去,用兩隻手刷過頭髮。「任何人遇見綁架愛曼達.麥克雷迪的變態傢伙的機率都近乎於零。但是假如被你們碰到,記得:他們所有的,就是那個女孩。挾持人質然後進入僵局的人,就像被逼進街角的老鼠。他們通常會非常害怕,也極度致命。對於這種狀況,他們不會怪自己也不會怪你們,只會怪她。除非你們非常謹慎,否則他們會下手殺了她。」
相較之下,簡報室的後方看來像是施粥場的等待區。穿著制服的警察看來尚可,但是兒童侵犯防治小組的男男女女,以及從其他小組暫時徵召的警探,衣著顏色極不協調,下午長出來的各色鬍碴,呼吸間帶著菸味,頭髮凌亂,滿是褶痕的衣服皺到讓人把小工具都掉在裡面。大多數的警探都從一開始就在辦愛曼達.麥克雷迪的案子,舉止上都有超時工作、敲過太多戶人家大門的警察那種「愛不愛隨你」的態度,波士頓代表團懶散地坐在位子上,踢著彼此的座椅,咳嗽個不停。
左側前排坐著昆西警察,波士頓警察則坐在後方。昆西警察們似乎想要與州警競爭,但是我還是瞥見了一些皺摺,腳邊還有幾頂警帽。他們多半是年輕的男女,臉頰和拋光的銅面一樣光滑,我www.hetubook.com.com敢賭上大把鈔票,他們絕對不曾在工作時擊發過佩槍。
「那麼,他們錯了。」丹普西看著雷射簡報筆,沉下臉來。「還有什麼笨問題嗎?」
「是的。會再回報。完畢,結束通話。」
戴克瑪警探點點頭。「然而他們卻選中了這裡。他們知道什麼我們不曉得的事?」
「把他當小孩看待,」布魯薩說,「這就是妳的建議。」
波爾點頭。「如果為了要救那個女孩,我們得拿任何人當小孩看待,我會把這傢伙放到搖籃裡,唱催眠曲給他聽。我向妳保證。」
「嗯,指揮站,現在想起來,沒有。但是我們十分確定——」
道爾拿起架上的聽筒,按下發送鍵。「這裡是指揮站,五零九請說話。」
「第二指揮部會設置在昆西墓園的入口,第三指揮部……」
麻薩諸塞州警的約翰.丹普西少校有張鬆餅般的愛爾蘭寬扁臉孔,以及一雙活像貓頭鷹一般戒慎恐懼的凸眼。他甚至連眨眼都像貓頭鷹:眼部肌肉會突然啪地夾住雙眼的厚重眼瞼,停了比一般人長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之後,才又啪地像窗簾一樣打開,然後消失在眉毛的下方。
七點鐘,我們在波士頓警局的行動指揮站集合,道爾小隊長在這裡,給我們來一段道爾版的鼓勵性談話。
道爾將話筒放在窄桌台上,捏著鼻梁,嘆口氣。
「配備,」波爾說。
「指揮站結束通話。」
道爾將話筒掛回無線電上,搖著頭。他往後靠在椅子上,看著波爾。
丹普西少校在我們全部集合在一起的不久之後,就摘掉了他的大帽子,露出下方一撮告急的橘色髮絲。他的頭髮修剪成明亮的箭頭殘株,像是從頭皮上冒出來的人工草皮,他似乎也明白這個髮型對陌生人所造成的困窘效果。他用雙手手掌順過髮際兩側,拿起桌上的雷射簡報筆,輕敲張開來的手掌,同時以貓頭鷹似的雙眼睥睨地巡視室內。在他左手邊州璽下的一小排椅子上,坐著穿上參加喪禮最佳服裝的道爾小隊長和昆西警局局長,室內三人都以莊嚴的目光環顧室內。
那麼,他們打算如何逃脫現場?
如果莫藍一開始就知道我們跟蹤他,那麼他可能表現他想要給我們看的一切,當我們看著這些的時候,他不想要我們知道的事情就在我們背後進行。
「他沒這麼說吧,」波爾低語。
「五零九,你們聽起來不是很確定。」
道爾稍微閉上眼睛,把話筒放在前額上。「五零九,你們究竟有沒有確認嫌犯的身分?完畢。」
「如果他回答『滾開』,接著擊發手槍,那怎麼辦?」
我點頭。
布魯薩說:「我們告訴嫌犯,要他放——」
布魯薩說:「他可能在入住前的一兩天,就已經放了另一輛車在車庫裡。」
道爾點頭。「我在去和其他幾個小組確認時,你們猜,會有多少歐拉蒙的人手下落不明?」
「六零七,指示你的搭檔扣住莫藍先生。完畢。」
「我的電話號碼就在卡片背面。如果你們真的和這個傢伙陷入僵局,和*圖*書好話說盡,打電話給我,然後把電話交給綁匪,好嗎?」
並且,不管起士組織裡的大多數人馬有多麼愚蠢,他們也應該知道,無論自己要求的是什麼,在有人質的狀況下,一定會有大隊警力出現。
「全員,」布魯薩說。
「你們退開,」她說:「你們將他保持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但是給他空間。如果他驚慌,孩子難逃一死;如果他感覺受到威脅,結果也是相同。你們首先要做的,就是給他假想的空間,一個呼吸的空間。你們不要他自覺掌控了局面,但是也不要他自覺無助。你們要他覺得,他還有選擇。」她將頭從牆上的圖片轉開,拉著耳環,然後與我們視線交會。「清楚嗎?」
「嫌犯在房裡,指揮站。完畢。」
「是的,指揮站。」
「啊,指揮站,我們不——」
「是的,指揮站。這個人穿著很像嫌犯,但是——」
「六零七,你們為什麼在崔蒙街上?完畢。」
六點鐘,我們在一輛停在里秋奇道約莫三十碼外,一個水塔下的廂型車裡會見了人質談判小組的瑪莉亞.戴克瑪警探,這條里秋奇道蜿蜒地穿過昆西採石場的中心。她是個身形苗條嬌小的女子,年紀大約四十出頭,有著牛奶色的頭髮和杏仁型的雙眸。她身穿深色的職業套裝,在幾乎整個談話的過程中,一直無益地拉扯左邊耳朵上的珍珠耳環。
「是的,長官。」
「你都穿這樣的鞋?」布魯薩問道,我們一邊滑進他和波爾身邊的座位。
「四零九,」——道爾看著手肘邊的名單——「七零三在哪裡?完畢。」
「六零七,指揮站。長官,我們要不要——」
他往下看著雷射筆。「是的。」
「達爾頓街,指揮站,就在希爾頓的旁邊。完畢。」
接下來我們花了一個小時,聽丹普西概論牽制圍堵的計畫,並且劃分州警和當地警局的任務。超過一百五十名警力將部署駐紮在昆西採石場和藍山保護區的邊緣地區,並且有三輛直升機供作調度使用。波士頓警察局人質談判小組的菁英也會在現場。道爾小隊長以及昆西警局長會扮演「移動指揮」的角色——各配有一輛車,大燈熄滅,在一片黑暗的採石場巡行。
「就是有。」
「四零九,這裡是指揮站。請回答。完畢。」
道爾拿起話筒。「說話。」
我們點頭。
「嗯,指揮站,這裡是六零七。完畢。」
「五零九,誰和你們一起監看德凡夏大樓?完畢。」
幾個警察咯咯低笑,丹普西也露出笑臉。
沒有人有答案,但是我也不認為他會有所期待。
占去窄桌台足足有三分之一的無線電設備發出粗厲的聲音:「指揮站,這裡是五零九。完畢。」
「誰監看他?」
道爾伸手到窄桌台的下方,拿出一個淺藍色的運動袋,丟到布魯薩的腿上。「今天早上肯錫先生交出來的錢。都清點過,序號也都記錄下來了。袋子裡有二十萬美金整,一毛錢也沒少。交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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