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我一手放在她脖子後面,手指按摩著那裡的肌肉和筋。那裡又硬又緊繃成一團,就像生了木瘤的樹幹一樣。
我逼著自己不要別開眼睛,凝視著牠臉上那種不知所措的痛苦,那種探究的疑問。
凡妮莎也停下,疲倦得無法拖著牠往前,我跟著停下來。
「啊,耶穌啊。」我啞聲道。
然而我慢下來了,接近隧道時,還沒看到克萊倫斯,我就發現胸口有個什麼哽著從食道冒上來,停在那兒,一片灼痛。
我們開始沿著慢跑小徑往西走時,她終於開口了。她講得很慢,因為克萊倫斯碰到每棵樹都要停下來嗅一嗅,碰到每根落枝葉都要啃一啃,還要舔每個丟棄的咖啡杯或汽水罐。幾隻松鼠看到牠繫著皮帶,開始作弄牠,故意衝到比平常近得多的地方,而且我發誓其中一隻松鼠還在微笑,看著克萊倫斯前衝又被皮帶扯回來,跌趴在草地上,兩隻前爪遮住自己的眼睛,好像覺得很羞辱。
「牠怎麼肯聽你的?」凡妮莎說。
「星期天晚上。我還是不敢相信才一個星期。你想聽聽星期一到星期四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的手機響起。「應該是他打來的。」那小子憤慨地邊喘氣邊說。
前兩個直排輪小子颼颼經過我們身邊,然後我看到第三個舉起一邊手肘。我抓住凡妮莎把她拉近,看到那小子臉上閃過一抹笑容,垂下手肘抓住凡妮莎包包的背帶。
我拿起凡妮莎的包包,然後那小子說,「我到處都在流血,操你媽的。」
「別碰了。」我說,再度靠著回想巴巴的口吻,來加強我的語氣。
「很好。但我敢說那些都是冒牌地址。我敢說都是些大房子,他知道沒人在家,郵差會把郵件放在前廊上,然後等郵差離開,衛斯禮就跑出來拿走。」
「嘿。」我輕聲說。「嘿,老弟。沒事了,沒事了。」
「很想。」
「你流血了?」我說。「哎呀,糟糕。」
「克萊倫斯,」她厲聲道,「過來!」
「我想他是打算要傷害我。」
「不准再走一步!」我把她的包包扔過去,在她面前撒得滿地都是,她隨即跟著包包,彎腰撿起滑出來的錢夾。我轉身往前,逼自己跑得更快。
隧道前的男人直起身子,凡妮莎猛地轉身朝隧道看,同時衛斯禮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
凡妮莎翻身離開我。
「關於什麼?」
「咖啡店裡有。兩個人還記得有個高高瘦瘦的傢伙,戴著棒球帽和雷朋太陽眼鏡——他們對年紀的看法不一致,可是倒都曉得他戴的是什麼太陽眼鏡——站在門邊,手裡拿著一張傳單在看。」
「對。」
「無法呼吸了。」她勉強說。
「衛斯禮。」
「衛斯禮。」
我想到史蒂夫.贊布卡曾說過,衛斯禮是一個在堪薩斯城的人擔保的,但根據我們的名單,全堪薩斯城沒有人有六八年的Shelby車。
「這個讓我很煩。」
「克萊倫斯。」我用一種堅定、平常的語調說,那是我聽巴巴跟狗講過一千遍的口氣,然後我和_圖_書又補上一聲口哨。「過來,小子。別再到處亂搞了。」
她停下來點燃這趟散步的第三根香菸。克萊倫斯把這視為離開小徑的信號,於是又去嗅另一隻狗留下來的一堆狗屎。我從來不養狗的主要原因,八成就是因為他們個性中有趣的這一面。再給克萊倫斯三十秒,他就會想去吃那堆屎了。
關於衛斯禮、或是自稱衛斯禮的這個人,他的資訊具有衛斯禮本人的性格特色:就像一道道偶現的閃光,明亮而迅速,然後消失。整整三天來,我們在鐘樓的辦公室和我的公寓裡工作,想收集他的點點滴滴,從筆記、照片、我們訪談過的粗略紀錄,想找出這個人身分的確鑿證據。我們利用監理處、波士頓警局的熟人,甚至我曾合作過的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探員,透過電腦把衛斯禮的照片傳送給每個已知的司法調查單位,包括國際刑警組織,結果一無所獲。
「狗笛真是太討人喜歡了,派特。狗笛發出的高頻率,我們根本聽不見,但這些畜生聽到就瘋了。」
「天殺的,」牠死時我說,「天殺的。」
我彈響手指,牠抬頭看看我,帶著一點困惑、一點罪惡感的表情,對我來說,那就是他們狗類最鮮明的特色。
牠緩緩低下頭,吐出一股純黑的液體。
「那傢伙給了我們一百元,要我們把你引開。他說他會打給你。」那小子閉上眼睛,痛苦地嘶嘶吸氣。
克萊倫斯低吠一聲,頭仍昂著,身體緊繃成一條肌肉。
就在我左邊,克萊倫斯忽然停下,頭朝左抬得高高的。
「過來,好狗狗。」我輕聲說,雙膝跪下,感覺喉頭那股灼熱的液體湧上雙眼。
冰敷袋,我心想,輕輕碰了一下我的下巴。衛斯禮應該為冰敷袋申請專利。
那小子想坐起身來,然後又決定算了,砰地又往後倒回去。
我們在劍橋市,沿著查爾斯河往前走。凡妮莎每星期會來哈佛大學的雷克里夫學院教兩堂法律課。當初有人找她來兼課時,我正在跟她約會,一開始她很驚訝,然後就接受了。雷克里夫給的鐘點費連付她一年的乾洗費都不夠,而且她其實也不需要這個錢,但她欣然接下。即使她有其他工作,但這份兼課的差事卻是對她一種莫名的認可;何況,她可以帶克萊倫斯去教室,還被當成是太聰明的人會有的怪異行徑。
沿著這條河濱小徑,每隔一段路就會冒出一個小隧道。長度不會超過六十呎,寬度不會超過十五呎,隧道上方是跨越士兵球場路和史多洛道的行人陸橋。穿過這些隧道要微微彎腰,感覺好像走過小孩玩的遊樂屋。我覺得自己好龐大,又有點愚蠢。
「有目擊證人嗎?」
「我說我寄出的一些郵件,對方都沒收到。沒什麼大不了,但感覺上就是雪上加霜。」
「對。」
「我的車被偷了。」凡妮莎說。
然後我拔腿就跑,一面把手機貼在耳朵上。
https://www.hetubook.com.com啊,不曉得,」我說,「一切嗎?」
「派特,你永遠不曉得什麼事會讓一個女人像雞蛋那樣被擊碎。樂趣就在於嘗試。」
「待在這兒!」我吼道,聽得出自己聲音裡的絕望,腳下一面往前,同時上身轉向她。
凡妮莎呼出一口長氣。「謝了。」
我聽到從鼻子哼出來的聲音,還有靠近話機的汁液咀嚼聲,衛斯禮的聲音在背景迴盪,好像在浴室裡。
「什麼時候?」
石頭擊中了那小鬼上背部的肩肝骨之間,他彎下腰,好像肚子挨了一拳。他瘦長的身軀嚴重往左傾斜,一邊溜冰鞋離地。他的雙臂往前旋轉,左手緊抓著凡妮莎的包包,然後忽然間放手。他往前摔出去,頭撞向路面,雙手要護住頭已經太遲,那個包包被甩出去,落在他左邊的草地上,同時他在柏油路上連續翻了三個跟斗。
凡妮莎手裡抓緊皮帶,好像準備又要把牠用力扯回來,用力得會把那隻笨狗的頭都給快扯斷。
要命,衛斯禮還根本就不是衛斯禮。
「星期四,」凡妮莎說,「我被門撞到,還得鼻子上敷著冰敷袋走回法院,要求緊急延期審理到星期一。」
「星期二晚上,我回家發現答錄機上有一連串色情錄音。」
他掛斷電話。隧道裡那名男子的身影走出遠端那一頭,消失了。
我們從她的教室出來,沿著布瑞托街往前,然後過河,讓克萊倫斯在草地上亂跑一陣子。凡妮莎好久都沒說話。她一直在忙著抽菸。
「露台上的那個男人。」
「最奇怪的是哪一點?」到了星期五早上,安琪問,一手揮過我餐室桌上堆積如山的紙張。「這一切?有哪裡是特別顯眼的?」
我跑的時候低著頭,撈起一塊石頭,跑了四步對準那個拿著凡妮莎包包的小子背部。我用盡全身力量,側投出去時雙腳離地,就像傳奇棒球員卡爾.瑞普肯(Cal Ripken)從三壘傳球到一壘那樣。
那小子的溜冰鞋離地,飛過我往外伸的手指,凡妮莎鬆開手裡的皮帶,屁股跌在柏油路上又彈起,腹部撞上我一邊膝蓋。我聽到她被我這麼一撞而猛地吐了一口大氣,中斷了原先屁股撞地的痛叫,而那個小鬼回頭看了我一眼,溜冰鞋放回到地上,大笑起來。
我們走著,她朝我抬起臉。「很漂亮,嗯?」她搖搖頭,纏結的頭髮落到臉上。「我沒見過他,撞我臉的那個傢伙。始終沒見到。」她扯了一下手裡的皮帶。「拜託,克萊倫斯。跟上來。」
「好吧。」我點點頭。那份清單也讓我很煩。
「後灣區。」我說,簡直不敢相信,我居然花了這麼久才想到。
「是啊,唔,我有理由緊張。牠是狗,有什麼事情能讓牠緊張的——耽誤了午睡?」
這是一個陰沉的八月天,潮濕而發黏,並不特別熱。太陽躲在石板灰的烏雲後面,氣溫在攝氏二十五度上下徘徊。騎單車的、慢跑的、快走的、溜直排輪的,彷彿都循著一片細而和-圖-書透明的蛛網,一一從我們身邊經過。
「一星期,」她說,「我的人生就在一星期之內崩潰了。」
安琪扮了個鬼臉,喝著當肯甜甜圈店買來的咖啡。她拿起一張清單,那是道歐夫婦盡力回想而寫下的,列出那四年中,他們每隔兩星期寄出現款的收信地址。
「嗯。他手上戴著開車手套。黑色的。就在這麼熱的夏天,大男人戴著手套,居然沒有人覺得他很可疑。老天。」
「星期一夜裡,」她說,「有個人設法混過大樓警衛那一關,把地下室的主斷路器給扳下了。全大樓停電大約十分鐘。沒什麼了不起,除非你的鬧鐘是插電的,到了早上沒有響,害你本來要趕去一樁謀殺案的法庭做開庭陳述,結果卻他媽的遲到了七十分鐘。」她喘了口氣,然後又咬住嘴唇,用手背撫過眼睛。
正在看清單的安琪抬起頭來,翻了個白眼。
牠嘴巴張開,好像要打呵欠,然後一股痛苦的劇烈顫抖竄過牠全身,從牠的後腳傳到灼熱的頭。
不過現在我們把松鼠拋在腦後,克萊倫斯就只是閒晃,像小牛一樣啃著草,同時凡妮莎則一點也不清閒。
「凡妮莎,怎麼了?」
「啊,誰是好狗狗?沒錯,就是這樣,好乖。好狗狗。沒錯,嗯。吃吧,小乖。」
她的鼻骨斷了,左眼的眼眶周圍一圈蠟黃的瘀傷,下頭還有一道深黑色。她的頭髮沒梳理,髮梢分岔亂翹,她右眼沒傷,但底下的眼袋黑得也像瘀青。她平常象牙白的皮膚變得灰黃無光澤。她這會兒正不停抽著菸,但以前她告訴過我,她五年前就戒了,還從沒想念過。
牠顫抖的腿又走了四步,然後往後一坐,隔著低垂的眼皮凝視我。牠好像試著想問我什麼。
「今天上午,」凡妮莎說,「我開始接到電話,因為我寄出的一些郵件,對方都沒收到。」
「什麼?」
「他們還記得些什麼嗎?」
儘管空氣很潮濕,我的脊椎卻變得又乾又冰。
她點點頭。「在琵琶地市的一家打獵與釣魚用品店。一名男子——媽的那店員記得是個男人,卻沒注意到他用的是一張女人的信用卡——買了幾段繩子,還有一把獵鹿刀。」
「只要你可以。」
我來到凡妮莎身邊,經過時指著她那張狂野的臉。「待在這裡。聽到沒?」
那小子的速度、他的拉力,還有我笨拙地抓住凡妮莎拉向自己的方式,加起來形成了一片失去平衡和人仰馬翻的大混亂。包包被扯離凡妮莎的肩膀時,她出於本能想去抓,手臂往後上方一扭,同時我伸出一腳絆倒那個小子,這一切都發生在不到一秒鐘之間,然後凡妮莎又往前猛撲,把我撞得往後翻倒。
「沒錯。二十個不同的色|情|電|影錄音。接下來星期三,」她說著長嘆一聲,「我在聯邦法院的前院吃午餐時,有人從我包包裡偷走了皮夾。」她拍拍掛在肩上的包包。「現在這裡頭只放現金,我學乖了,所有信用卡都留在家裡的抽屜,因為那些卡片會害我皮夾看起來很鼓。和*圖*書
「牠聽得出你聲音裡的緊張。那會讓牠不安的。」
「我想是男人的聲音吧。」
我們前方約一百五十碼外,三個十來歲小子穿著直排輪衝出隧道,他們一個接一個,雙腳熟練地前後滑動,放低身體,雙手配合著腳下前後擺著。看起來他們在互相吐槽,大笑著,彼此慫恿。
「你還好吧?」
我緩緩蹲著走向牠,等我碰到牠的頭,我感覺到那片火,一片灼熱。牠翻身側躺著喘息。我陪著牠側躺,輕柔撫摸著牠顫抖的胸廓,還有汗濕發燙的額頭,牠朝上望著我。
克萊倫斯朝我們小跑過來,然後在凡妮莎前面幾呎的距離跟著走,牠的小屁股搖晃得活像法國國慶日的巴黎街頭妓|女。
「你剛剛說什麼?」我目光離開克萊倫斯,認真盯著凡妮莎,我感覺到就要碰上安琪和我一直漏掉的關鍵,身體開始覺得微微刺痛。
「今天星期幾?」她說。「星期五嗎?」
她搖頭。「不。打電話來的人把話筒湊到電視機前,裡頭在播放色|情|電|影。一大堆呻|吟和『接招吧,婊子,』和『現在就給我,』這類狗屎。」她把香菸扔到小徑左邊的濕沙地裡。「換了平常,我大概會聳聳肩就過去了,但這回我心裡開始有種恐懼的感覺,而且總共有二十個留言。」
「嘿。」我輕聲道,看著牠的雙眼往後翻白。「嘿,你不孤單,克萊倫斯,好嗎?你不孤單。」
我繞過轉彎,看到凡妮莎正要站起來,隧道在她背後一百五十碼處,我可以看到昏暗的形影,是一隻矮矮的狗和一個朝狗彎腰的高個子男人,男人的手放在狗鼻子下方。
我看到草地上有一個粉盒、一串鑰匙,還有一盒口香錠,除此之外,凡妮莎包包裡的東西似乎沒少。幾張鈔票夾在一個銀色鈔票夾裡,信用卡用橡皮筋套著放在包包底部,旁邊是香菸、打火機,還有化妝品。
「你是從哪裡寄出去的?」
她把那張清單放在我面前。「大部分地址都是本地的。布魯克萊一個,牛頓市兩個,諾維爾鎮一個,史旺斯卡鎮,濱海曼徹斯特……」
「很好,」她說,「我需要朋友。」
「衛斯禮!」我大喊。
「我想你說對了。」凡妮莎說。
「那就值得我們去追查。你說得沒錯。」
「二十。」我說。
「我走向一家咖啡店的門。他顯然等在裡頭。那扇門是霧面玻璃。他可以看到外面,我看不到裡面。我走到門邊時,他忽然開門撞到我臉上。然後我躺在地上時,他就從我身上跳過去,走掉了。」
「在你發現皮夾不見了之前,那些信用卡被盜刷了嗎?」
即使他戴著護肘和護膝,看起來仍然像是被從飛機上丟出來的。他的雙臂、雙腿、下巴都是一片粉紅色的擦傷和挫傷。他翻身躺著,我很高興看到他比我原先猜的要老——至少二十歲了。
「衛斯禮,你聽——」
克萊倫斯吠叫,但不是對那三個直排輪小子:牠的鼻子往上,而且指向遠方,往隧道那邊。
「派崔克。」凡妮莎.摩爾說。
和_圖_書克萊倫斯看著她,好像聽懂了命令,然後開始走向另一頭。
「有可能,」她說,「但搞不好其中有一個地址,屋主認識衛斯禮、或這個假冒衛斯禮的人呢?」
「你的郵件,」我說,「沒送到收件人手裡。」
「或許我們不該找衛斯禮,或許我們應該看那些錢會帶我們去哪裡。」
透過瑞爾森,我們也取得了美國所有現存一九六八年款黑色福特Shelby Mustang GT-500敞篷車的車主名單。在麻州的車主有三個,一女兩男。安琪假扮汽車雜誌記者,去三個人家裡拜訪過。沒有一個是衛斯禮。
「他們在家裡沒餵你嗎?」衛斯禮在背景裡說,同時克萊倫斯貪婪的咀嚼聲持續著。
她點點頭,大口吸著氣。我起身去追那小子。
電話響了,我接起來。「喂。」
她頸背又冒出了幾個小硬塊。
等到我開始追去,他已經輕鬆趕上了原先那兩個同伴,領先我有二十碼。我每跑十碼,他們就又多領先五碼。我全力往前衝,一開始跑得相當快,但跟他們的距離卻愈拉愈遠,然後他們來到一段直路,沒有轉彎、沒有隧道。
「沒問題。」
「我家前面的郵箱。」
我又捏了一會兒,感覺到手底下的肌肉開始放鬆一點了。「還要繼續嗎?」
「他怎麼樣?」
「你的臉怎麼了,凡妮莎?」
那三個直排輪小子逼近時,我們讓到步道一側,他們的輪子嘶嘶滾過柏油路面,我一眼看著凡妮莎,另一眼看著克萊倫斯,因為我知道,只要有任何比牠快的東西從牠的身邊經過,牠就會毫無預警忽然追上去。
她想跟上來。「派崔克?」她摸著臀部,臉皺了一下,還是想跑過來。
「不論這傢伙是誰,」司法部的尼爾.瑞爾森告訴我,「他真是從D.B.庫柏以來最低調的人了。」
我從牛仔褲前口袋掏出手機,回頭看看我丟下凡妮莎的那個轉角。臭小鬼,我心想。他什麼都沒法告訴我了。
「不。你要做什——」
她朝我露出淺淺的微笑。「你會是個好朋友,派崔克。不是嗎?」
「談談這個撞你的傢伙吧。」
「剛剛你肺裡的氣吐光了。留在這裡,我馬上回來。」
克萊倫斯哀傷地轉頭,然後搖著屁股離開了,我們又繼續往前走。
他的朋友回頭震驚地看了一眼,然後加速往前。等我追上他們的那位雜耍好手朋友時,前面兩個人已經轉彎消失了。
「我是你的朋友。」我說,不確定是不是真的,但有時候說出某些話就像撒下種子,久了之後,就有可能成真了。
牠從黑暗中搖搖晃晃冒出來走向我,平常憂傷的狗眼現在充滿困惑和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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