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站在梯子的橫槓上

「噢,不錯——不錯,」凡斯同意。「你很有領悟力。我就是這麼想。」
「這個發現,」凡斯繼續,「再與那兩個腳印連在一起,似乎告訴我們,只有一個瘦小的中國人用過這梯子。當然,巡官,這是純假設;但是我頗認為——」
「很古怪,」凡斯自語。「早晨麥勞林警員走過這裡時,梯子靠在院子裡的楓樹上。」
他再次抬起梯子,再往右移。然後再度跪下,檢查梯子兩個腳在地上留下的兩組印子;我可以看出,他在把兩組印子做比較。
他一邊說,一邊快速的走到梯子左邊的一處。他低頭對樹籬的小綠葉子看了一下,然後,伸出雙手,撥開稠密的樹葉,俯身像在找東西。
希茲有點不好意思的搖了搖頭。
「啊,啊,」凡斯微笑。「或許你能准許我走到跟傑門隊長做模印時會走到的那麼近?」
「這樣至少可以給杜柏士及貝拉米一些工作做,」他輕鬆的說道:「我恐怕這上面不會有有關的指紋。而且,要把罪案安到我身上,恐怕會十分困難。我有一個絕對打不佳的人證。案發時,我跟這位范達因先生坐在家裡看波卡西歐的床邊故事。」
「一點不錯。顯然做這件案子的人,昨晚來了兩趟。很令人困擾——什麼?」
他更靠近俯身到樹籬邊泥土中的腳印,繼續說道:
「啊呀!」凡斯大叫。「我受寵若驚,你居然有讓我走近到可以觀察這個大腳印的念頭。」他再度取出放大鏡,仔細調整,跪到草地上,查看那腳印。他先看了一會兒,然後又仔細的觀察樹籬邊掃得很整齊的泥土中的印子,一抹困惑的神色爬上了他的臉。
「老天啊!」凡斯歎氣道:「有這麼重要?巡官。」
希茲彎身向前,一邊皺著眉頭。凡斯就站在旁邊。
「是沒有鞋跟,」凡斯不經心的附和道:「誠如你說,是沒有鞋跟印。一點不錯。顯然,事實上,很古怪。我懷疑……」
「我猜下面你要告訴我們的是,這整件案子只是中國幫派的鬥爭。」顯然希茲不認為凡斯的結論值得認真考慮m.hetubook.com.com
「它有其他幾項意義。而且不要對你假設的指紋那麼激動。」凡斯把香菸碰了一下梯子,把菸灰弄斷,然後懶懶的坐在梯子第二級的橫木上。「首先,它表示昨晚並沒有兩個人同時在梯子上或者該說今天早上。其次,它說明,曾經爬過梯子的這個人很輕,不會超過一百二十、三十磅。第三點,說明凱柏.肯丁先生不是由開著的窗中被綁架走的……這些結論有幫助嗎?」
「今天早晨之前,我從沒見過它。」肯丁太太以一種死沉的聲音緩慢的回答道。
他對梯子,以及梯子後面與房子同樣長度的水蠟樹籬不經意的看了一眼。他不動的站了半晌,然後瞇起眼睛。
當我們進門時,肯丁太太,凱楊.肯丁及費里剛好下樓來。
「你知道嗎?先生,我們很運氣,」希茲插嘴。「昨天下午一直在下毛毛雨,大約晚上八點鐘左右,雨下得很大,不過到午夜前,雨又停了。」
「我也沒有,」她的夫兄跟著說:「我不知道它從哪裡來的,除非是昨天晚上綁匪帶來的。」
「是啊!先生。」他叫道,語氣變得尊敬了。「我剛才沒看到這個。」
這人向四周看了一圈,似乎有些不解與猶疑。
凡斯沒有回答他,伸手下去撿出梳子,轉身,把梳子放在手掌中遞出。
七月二十日,星期三,中午十二點半
「是的,是的,」馬克漢打斷了他的話。他一直猛吸著菸,十分專注於凡斯的示範與對希茲的解說。現在他了解的點著頭。「是的,」他又重複。「你看出這些腳印,多少與勒贖信上的中文簽名有關連。」
「我還是不明白。」希茲不察覺的用姆指及食指夾著香菸。
婦人驚恐的注視著它。
「當然有可能,」凡斯點點頭。「我只能這麼猜測,它就在那小子房間的窗下。」
我們隨著巡官穿過笨重的大門,走下石階,穿過石板路。太陽依舊十分耀眼,天空看不見一絲雲。由幽暗的肯丁家裡走出來,https://m.hetubook.com.com強烈的光線使我幾乎睜不開眼。巡官領頭向東沿著人行道走了三、四十呎,來到低矮的鐵欄柵中的一個小門前。那道鐵欄柵將肯丁家修剪得十分平整漂亮的草地與街道分開。那扇小門沒有上閂,開著一條縫,巡官用腳把它踢開。
「史尼金跟我怎麼會都沒看到?」他的語氣中有懊惱與自責。
「中國的涼鞋?」希茲的語氣已經變得輕蔑了。
「我有點怕看結果。如果我錯了,那才丟臉到家。不過,不管怎樣——」
「噢,沒——沒有,老兄。」凡斯吐了一串煙圈,然後懶洋洋的站起來。
希茲皺起眉頭,橛起嘴唇,帶著疑問的眼光看著凡斯。
「我說,馬克漢,」他低聲說:「樹籬中有東西反光。我不認為那是樹葉的反光。」
「啊……老天!」
「啊,對了,肯丁太太,這,有可能,是妳丈夫的梳子嗎?」
「別走太近,」他十分慎重的警告我們。「梯子腳邊有足跡,我們必須保留,以便讓傑門隊長來做石膏模印。」
「我當然也沒有,」費里說:「我不可能知道這裡有沒有梯子。我有一段時間沒來這裡了,我不記得以前在這裡看過這個梯子。」
「是的,是的!」她幾乎以別人聽不見的聲音說道:「這是凱柏的梳子。你是在哪裡找到的,凡斯先生——這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什麼東西很有意思?」巡官堅持要知道。他似乎再度被凡斯的不顧把指紋弄到梯子上的危險而激惱。
「當然,」希茲笑道:「但是我不希望他們的腳印被弄亂。這可能是我們目前最好的線索。」
「噢,馬克漢,我沒想。」凡斯開始走向小門。「我累死了,讓我們回到肯丁的房子裡去吧。」
巡官好奇的探身過去。
巡官的抗議還沒說完,凡斯已經隨手甩掉香菸,一級一級的快速爬上梯子。當他爬到和*圖*書大約四分之三高度的地方,停下,然後又退下來。下到草地後,他小心翼翼的又點燃一根菸。
「我的巡官先生!」凡斯歎了口氣。「讓我們回頭來分析一下。當這梯子在早晨天還沒亮到六點鐘之間被擺到窗下時,地面遠比現在要軟,任何重量都會使梯子在軟泥地上弄出印子。現在,地面已經乾硬多了,因為已經被太陽曬了幾個鐘頭。然而,你注意到——你沒注意到嗎?——我爬上梯子,梯子陷入地中——或者應該說梯子腳在地上弄出的印子,與先前那個印子深度一樣。我覺得,如果我爬上梯子的時候,地面比現在軟,那梯子弄出的印子應該更深——呃,什麼?」
「是的,先生。但是這又對我們有什麼幫助呢?」
「一定會。」希茲低下頭,假想的瞪著地上的兩組印子。
凡斯仍舊前傾著身子,用力的搓揉著膝蓋上的一個污泥斑。他沒理會巡官的嘲笑,卻突然停止了動作,身子仍然前傾著。
「啊,老天!這裡還有一個腳印。」他用他的菸指向梯子邊草地上的一個淺印。
「妳很確定?肯丁太太,」凡斯停了一下,「梯子不是這裡的?有沒有可能,或許,梯子一直放在屋子後面某些妳看不見的地方?」他略皺著眉看著那婦人。
馬克漢沉默了一會兒。
「我說是很小,」希茲同意道:「有可能是女人的。看起來像是平底拖鞋之類的印子。它沒有鞋跟。」
「楓樹?」凱楊.肯丁顯然十分吃驚。「那梯子是後來才被由楓樹移到房子的?」
「還有別的想法嗎?凡斯。」他有些暴躁的堅持道。
凡斯停止了這個話題,由口袋中取出那把在水蠟樹籬中找到的梳子,遞向婦人。
「真的,巡官,你不必太拘謹。放輕鬆點,相信我。看花別忘了刺上的蝸牛。」
「你認為這是凱柏.肯丁不見了的梳子?」馬克漢迅速的問道。
在婦人再次提出問題前,凡斯迅速的轉向凱楊.肯丁說道:「我們想要跟你談談,肯丁先生。哪裡方便?」
「你知道,非常可能。」凡斯站起來,撣去褲管https://www.hetubook.com.com上的泥。
「啊,別難過,巡官,」凡斯好脾氣的鼓勵他。「你知道,它掉下去時被樹枝夾住,擋在濃密的樹葉後面。我站的角度正好讓我看到太陽的反光——我猜不小心掉了的人一定也找不到,時間又急促,因此沒有仔細找。很有意思的一件東西——什麼?」他把梳子放進上衣的上口袋。
希茲急急的要辯解。但在他開口之前,凡斯轉身再度握住梯子,把它抬離地面。然後他又把它放到右邊過去幾吋的地方。
馬克漢仍舊皺著眉,他詢問的眼光緊盯著凡斯。
「你對這有什麼想法?」他問。
「只是把梳子,你看,老兄,」他說:「一把男人梳妝用的尋常梳子。除了,它的銀柄上刻有細緻的花紋。」他瞥了一眼驚詫萬分的希茲,「噢,不必沮喪,巡官。刻了花紋的銀柄反正留不下指紋。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在這所有東西上不會找到任何指紋的。」
凡斯走過去問道,「你們中間有沒有任何人知道任何有關院子裡那個梯子的事?」
「看這個,凡斯先生——」巡官指著一個離梯子大約一呎遠樹籬邊的腳印。
「不過,其實,你知道,我不應該說腳印是拖鞋弄出來的——除非,當然,如果你把涼鞋也算成拖鞋。」
「是嗎?凡斯先生。」巡官半不屑半感興趣的問。
「是啊!巡官。我可知道得很清楚!」凡斯沒有抬頭。「昨天下午我本來要去富理森丘看網球賽,去看年輕的韓嘯打球,可是天氣實在太糟了。」他沉默了半晌——整個興趣似乎是集中在正在察看的腳印。過了好一陣子,他沒有挪動身子的喃喃道:「這腳印很小——呃,什麼?」
希茲十分欽佩的看著凡斯。
「我在他窗下的水蠟樹籬中找到的,」凡斯告訴她。「但是,肯丁太太,我還不知道這到底代表什麼。」
「花跟蝸牛與這件案子有什麼關係?」希茲惱怒https://m.hetubook.com.com的堅持道:「我是要告訴你——」
「小心!先生。」希茲不悅的提醒道:「你會把你的指紋弄到梯子上。」
「我現在懂了,」希茲含糊的說道:「那個今天早晨爬上梯子的人一定比你輕得多,凡斯先生。」
「是什麼?凡斯。」他問。
「巡官,」凡斯正經的告訴他,「我爬上梯子而使梯子在地上弄出的印子,與昨晚梯子在地上弄出的印子幾乎一樣深。」凡斯深深吸了一口菸。「你看出我這項小實驗的重要性嗎?」
「嗯,凡斯先生,老實說——」他有些躊躇。「我不能說我看出它的目的——除了,你可能把原有的指紋弄模糊了。」
「這就對了,巡官。」凡斯默默的笑了笑。「那是個很瘦小的人。如果有兩個人在梯子上——就是說,凱柏.肯丁先生與他的假設綁架者——那我想梯子弄出來的印子會深得多。」
「很有意思,」在他轉向希茲時,喃喃說道。
「也許休息室是最好的地方。」他說。他走到走廊上一扇緊連著那間門還開著的寶石間的門前,把門打開,站到一邊等我們進去。肯丁太太與費里則穿過拉門走到走廊對面的客廳。
「因此,」凡斯隨意的繼續說道:「我們是不是可以假設,今天清晨,只有一個人爬上這個梯子,而且這個人十分瘦小?」
希茲首先走進院子,突然他把兩手伸開,阻擋我們前進,像是一隻過分謹慎的老母雞,帶著一群不聽話急躁不安的小雞。
「我很肯定它不屬於這裡,」她以同樣低沉的語調說道:「如果它曾在這裡,我會知道的。而且,不管怎樣,我們根本不需要這樣的梯子。」
「你知道,這沒什麼要緊。這個跟剛才那個腳印很相似。」凡斯跨步向前,越過希茲,雙手抓住梯子。
當凡斯再撥開了一點樹葉,我看到在水蠟樹叢的叉開枝桿中,躺著一把銀柄的小梳子。站在凡斯斜後面的馬克漢,走向前去。
凡斯立刻鬆手,轉身帶著戲謔的微笑面向希茲。
「是的,是的,很清楚,」凡斯低聲的回答。「而且,不是普通的涼鞋,我說是中國涼鞋,鞋頭略微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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