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史珪便向李漢瓊大聲說道:「你是攻城都部署,請從全面著眼,重新調配。」
「崔將軍,」范超痛心疾首地說:「我是一片血忱,歸順大宋;如何不以禮待,倒這樣對待我?」
不久,御駕到達太原城下,召集諸將,垂詢軍情;劉遇又提出要與曹翰對換戰鬥位置的要求。
太原是大唐天子創業之地,城長四千三百二十一步,廣二千一百二十二步,周圍一萬五千一百五十三步,高有四丈,是隋朝開皇十六年所築。城中西北就是晉陽宮,尤其堅固。
這是符合他本心的,復姓復名,還我本來面目,本是光明磊落的英雄本色;隨即謝恩,從此改稱楊業。
說到這話,皇帝再不需做作了,點點頭,莊嚴地說:「所奏與我的意思,正相符合。我決定了。」
「不然。我要勸他來歸順。一方面你派人去轉達我的意思;另一方面我再派人去勸他。」
但是,皇帝的用心雖然深遠,奉詔處理移民的新任太原地方長官劉保勳,卻忒嫌魯莽,一切都還沒有籌備好,便下令遷移。太原的百姓,還在觀望之中,毀棄舊城的行動已經開始,城內四處縱火,火燒民房,老百姓爭先恐後逃出城去,城門擁塞,燒死了不少人。
幽州的契丹守將,名叫耶律奚底和耶律學古。耶律奚底的部隊駐紮在城外,兩軍接仗,耶律奚底不敵而退。一退退入城內,一面堅守,一面飛章回國告急。
隨他如何極口喊冤,不會有人理他,就此不明不白地身首異處。而崔彥進奏報皇帝,不說范超投降,引起誤會;只說他領兵突襲,已遭「陣斬」;敵兵一千餘人,非死即傷,全軍覆滅。
「叫延玉、延浦、延訓、延環、延貴、延朗、延彬。」
然而,這位足智多謀的良將,此時卻與諸將的看法不同,他出班大聲上奏:「用兵之道,所當乘者勢也,不可失者時也。幽燕取之不難。」
「陛下垂諭,顧慮深遠。何不明白曉諭劉繼元,勸他早日歸順?」
太原城被接收了;北漢君臣也作了妥善的安置了。劉繼元依照降王的成例,授職為檢校太師右衛上將軍,爵位是封為彭城郡公,派人護送他的全眷回開封,安置於預先造好的邸宅中,安享榮華。
後半段話說動了劉遇,便向史珪問計:「那該怎麼辦呢?」
「不敢!」楊業答道:「第六男延朗,善治兵,與臣相似。」
馬峰第一句話是:「臣來請死!」
「是。」劉繼業起身肅立,靜待垂詢。
「你們也記下來。」皇帝再次吩咐;然後再問楊業,「聽說你家的槍法很有名,稱為梨花槍?」
未曾接談以前,先由原來的那個軍頭說明崔彥進的身分:「來將聽清,我大宋河陽節度使崔將軍出陣,有話快說!」
就在這時候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趕到接應,分左右兩翼包抄,合力直撲,攔腰衝斷。宋軍見此光景,先就心怯,加以前後不能呼應,號令亦不統一,不知是向前抵禦,還是退保御駕?
捨難就易,人之常情;但亦當記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劉遇覺得他的辦法,只怕不易辦到,而且也說不出口。
此外,有一個最主要的原因,曹彬不便說出口,就是士氣不振。不振的原因也有三個:
「臣要十日工夫。」
崔彥進先不答話,見他身後有四五百騎兵,腰掛弓箭,手持長鎗,一個個顯得很慓悍的樣子,如果跳板放下,對方衝了過來,豈不吃虧?
「冤枉啊冤枉!」范超捶著胸說:「崔將軍,你倒想想:第一,我手無寸鐵。第二,狹狹一條跳板,僅容單騎;大隊人馬,怎麼衝得過來?第三,我眼睛不曾瞎,我部下的眼睛也不曾瞎,難道看不見壕邊嚴陣以待,自己衝上來送死?」
伐北漢顯然並不順利。當初的構想,諸道並進,以泰山壓頂之勢,包圍太原;如果劉繼元不肯投降,一戰可下,不損實力,亦不耽誤時間。這樣,一等後營抵達,隨即度太行山,大舉攻燕,是順理成章的事。那知太原固守兩月有餘,最後雖然平服,宋軍亦費了極大的氣力。以疲憊之師而攻堅,豈非自取其敗?
馬峰接到密使帶來的蠟丸,剖開來一看,是大宋皇帝的御筆,嘉獎馬峰老成持重,能顧大局。接下來表示,宋師百萬,果然要攻太原,旦夕可下;只是雷震壓頂之勢,玉石俱焚,心所不忍,希望馬峰勇於建言,勸劉繼元歸順。最後又說,有許多珍寶預備賞給他,但如今不便攜帶進太原,已「別行存貯,專俟卿功成來歸,可攜去玩賞。」
「你攻不下來,我就能攻得下來了?」曹翰儘自搖頭,「據我知道,貴軍攻防的工事還未動手構築,我那方面卻都已齊備。這樣一調動,你們撿個現成,我的弟兄服雙倍的勤務,這是公平的嗎?」
話說得似乎有道理,皇帝便私下召曹彬問計。曹彬認為軍中和諧最要緊,而曹翰攻西北,則又確比劉遇有把握,所以調換一下是必要的。至於曹翰內心不服,不妨由皇帝格外假以詞色,作為一種彌補之計。
為甚麼請死呢?因為宋師百萬,團團圍困;四周深塹,欲逃無路。宋軍不必攻打,只這樣圍個一兩個月,城中糧絕援絕,必致出現人吃人的慘劇。他以垂暮之年,不忍眼見這樣悲慘的境地,不如早死。
「好!」皇帝很快地許諾,「準定十日以後,同時發動,大舉攻城。但願一鼓而下,遷延日久,苦我太原百姓,我所不忍。」
「對待你錯了嗎?」崔彥進瞪著眼說:「你是詐降!想騙我放下跳板,你的騎兵可以趁勢衝過來,好陰險!」
「是啊!我不敢跟他說破。將軍應該想像得到,當時如果助我一臂之力,多放跳板,取消絆馬索,我那五百弟兄,何致於死傷如此之慘?崔將軍,你也上了劉繼業的當了。」
得到的答覆是一排勁急的箭,可惜不曾射中要害,三支箭都射在手足之處。耶律休哥亦幾乎栽下馬來。
這次征北漢,崔翰奉旨總領侍衛禁軍,攻城的時候,擔任游擊,那裏需要增援,便到那裏;往來馳逐,格外辛勞。曾經有一次為流矢射https://m.hetubook.com.com中右頰,血流如注,而他神色不變,指揮如常。事後,皇帝親臨他的營帳慰勞,更見信任了。
「也罷!」劉繼元說:「倒聽他說些甚麼?」
就在這時候,宋軍又發動了猛烈的攻勢。這倒不是皇帝的命令,因為各攻一面的將帥,聽說曹彬出了計策,劉繼元在早晚之間,便有出降的可能,要趁這片刻,各建功勞,多所殺傷,作為將來論功行賞的張本。所以不管青紅皂白,一意猛攻;飛炮硬弩,一波接一波,如驚濤怒飇般撲向太原城頭。南面和西北兩處,更為猛烈;南城已經打開一個極大的缺口,但劉繼業越挫越勇,親自率領精兵把守,簡直是築成一道「肉牆」,堵住缺口。
曹彬領了旨意,當即擬了一通很懇切的文書,呈上御案,皇帝親自謄寫,成為手詔,縛在一支響箭上,射入城中。北漢守城的士兵拾到,層層上達,很快地到了劉繼元手裏。
到達幽州,才知道宋軍已在撤退。耶律休哥毫不遲疑的下令追擊。
北漢投降的信息,飛報到御營,皇帝大喜,下令停止攻擊。不久,李勳的降表亦遞到了。皇帝到營門接見,表示接納。接著,又派他的通事舍人薛文寶賫詔四太原,加以慰撫;同時移營到太原城北,連夜大張鼓樂,盡燃燈燭,開慶功宴慰勞從征將帥。
於是皇帝將御營由汾水東岸移到太原城南,帶著曹彬巡視陣地。但見太原四周,已團團挖出一道深溝,溝邊士兵密佈,形成一道人牆;這不必用武,困也將劉繼元困死了。
這十天之中,夜以繼日,挖土推高。城中當然瞭解他的企圖,不斷用強弓硬弩發射。曹翰不能不變更戰法,先構築一道木牆,派遣精壯士兵,手持盾牌,防守木牆。構築土山的工事,就在木牆後面進行,格外顯得吃力。
皇帝畢竟英明,想想這話不錯,打消了原意。派左右親信將領,分赴前路各營,慰勞激勵。這樣結之以恩,士兵亦不能不振作了,當夜便渡過太行山,直往易州。契丹守易州的刺史劉宇,望風而降,留下一千人防守,大隊繼續前進。第二天又收服了涿州,進撲幽州城南。
「臣唯竭力盡命而已。」
問到此人,劉繼元更是無奈,「劉繼業本姓楊,非臣親族。執迷不悟,負嵎頑抗,其實可恨!」他說:「願陛下發精銳圍捕,以伸國法。」
劉繼元就是這樣跪在御宮前面待罪。皇帝自然降旨寬宥,並賜玉帶、紫袍、金銀鞍勒的駿馬三匹,金器五百兩,銀器五千兩,錦緞兩千匹。此外隨降的北漢文武官員,亦各有賞賜。
這時在東門城樓上的劉繼業看出異樣來了,范超單騎過壕,騎兵不動,這不是去投降嗎?轉念到此,既驚且怒;當時心生一計,傳下令去:開弓放箭,只射范超那五百騎兵的馬足;不必真射,只要驚擾。
這在皇帝頗有空谷足音之感,分外覺得動聽;但看到所有將帥的臉色,都有不以為然的神氣,便要利用他來說服。
皇帝所派的,仍舊是通事舍人薛文寶,告訴劉繼業的只有一句話:「如果你不肯歸順,大軍只有四面包圍,那時玉石俱焚,太原百姓首先遭殃。」
「原來是劉繼業!」
第三、天氣漸熱。由河東到河北,度過太行山已是炎暑六月;勞師遠征,且在盛夏,顯然不利。而遼軍以逸待勞,相形之下,更非所敵。
馬峰是太原人,北漢的老臣,為人持重而好議論。當劉繼元即位之初,契丹願與宋朝修好,傳令北漢,不准妄自出兵攻伐宋軍。劉繼元認為這是契丹與宋朝勾結,出賣了北漢;痛哭流涕之餘,打算出兵攻打契丹以洩憤。
「這不用擔心。」史珪插嘴,「我們可以派弟兄幫曹觀察使的忙。」
「這好啊!」皇帝打斷他的話說:「這批箭,我們正用得著。」
北漢是契丹一手所扶植,兵力強弱懸殊,想出兵攻契丹,無異以卵擊石,自速其亡。因此,馬峰痛切諫勸,以為不可。劉繼元事後也發覺自己的想法,過於魯莽,虧得馬峰及時諫阻,才沒有鑄成大錯。為酬謝他的建言之功,將他升遷為樞密副使左僕射,這是個掌管軍務的職位。馬峰自覺非己所長,同時年紀也大了,何苦幹這個吃力不討好的職司?因而告老辭官,在家修丹鍊道,倒養得極好的身體。
這封御札到達曹翰手中,感奮代替了憤懣,當天就與劉遇換了防;然後進謁御營,請示機宜。
三條理由,條條充足,崔彥進想想,覺得自己倒似乎真的有些冤枉了他,但是,「那麼,你的騎兵,怎麼無緣無故衝了過來呢?」他問。
「曹兄,」劉遇拱拱手說:「大局為重。我的兵,不如你的多而且精,我攻不下來,豈不也誤了大事,也連累你的功勞?」
劉遇倒沒有甚麼,欣然受命。但劉遇的副將史珪,是個小人,專門喜歡賣弄小聰明,又好以小恩小惠,籠絡部下;而在皇帝那裏則專門打小報告。此時便向劉遇進言,不要擔任這個吃力不討好的任務。
一一垂問已畢,又談到楊家的卅六路梨花槍,面諭在御前演練。於是由楊延玉與楊延昭下場,各持一桿光采奪目的爛銀槍,雙雙對舞。但見光影如雪,真如滿地梨花,方始悟出這路槍法命名的由來。舞到酣處,只見槍花不見人;皇帝目眩神迷,嘆為觀止,隨即吩咐楊延玉、楊延昭兄弟,繪具圖說進呈,預備通飭禁軍,普遍學練。
劉繼業平靜地答道:「盡人事而後聽天命。」
越追越近,形勢越來越危急。偏偏那一帶是一片平蕪——有名的督亢陂;就是燕太子丹當年命荊軻入秦,賫圖以獻的一片沃土;一望盡是良田,毫無隱蔽。皇帝只有投向一座村落,打算找個躲避的地方。

「楊業!」皇帝問道:「你有幾個兒子?」
「原來是平蜀的崔將軍。馬上非細訴衷曲之處,請崔將軍放下跳板,容我過壕輸誠如何?」
https://m•hetubook•com.com他說:「陛下巡行邊陲,本以外寇為患,現在敵人未滅,先誅譴將士,如果以後再有所圖,有那個肯為陛下出死力?」
這個人叫崔翰,字仲文,是陝西長安人氏。生得一貌堂堂,為太祖識拔,頗見親信。崔翰亦不負太祖的知人之明,多謀善戰,輕財好士,頗得部下的愛戴。他長於練兵,指揮大軍,更有獨到之處。兩軍之前,皇帝閱兵,指揮官本來是殿前都指揮使楊信,那知臨事之前,忽然得了喉症而失音,連個口令都喊不響,如何指揮人馬?因此,皇帝命崔翰接替。
第三、從唐宋五代以來,軍中的例規,每打一次勝仗,必定厚加賞賜。現在平了北漢,混一天下,是何等大事?但皇帝對應有的賞賜不提,反要向東遠征。將帥士卒,自然怨言紛紛。
「是!」曹翰答說:「臣蒙委任,自當竭力,但期殿下不責臣以速效。」
「甚麼?」范超大驚失色,「憑甚麼斬我?」
因此,崔彥進一面飛報御營,有此情況;一面由親信衛士保護著,直馳壕邊,來與范超答話。
馬峰得此手詔,大為興奮。當時將密使養在府中,免得消息外洩。然後命家人預備一架藤床,自己睡在上面,裝成病了的樣子,抬進晉陽宮,要見「主上」。
「是。臣本姓楊,臣父楊信,原任麟州刺史。」
「喔,」皇帝問道:「你打算要多少日子?」
「最好跟曹觀察使換一下。他來攻西北,我們攻東北。」
曹翰為人深沉,就拿這個觀察使地位不如節度使高的理由來駁他,「觀察使班次在節度使之下,理當就易。」他說:「而況我的部隊都部署好了,何能再加調動?」
「此非臣畏難圖易。」劉遇受了史珪的慫恿,話說得很漂亮:「臣部實不如曹翰所部精銳。如果三城皆破,唯獨西北一隅不破,劉繼元負隅頑抗,即能平服,我軍死傷必多。此是臣為大局著眼,決無私意。」
這表示要做一個忠臣,但對局勢是抱著悲觀的。其他的人,大致亦是如此,看樣子只不敢將「投降」兩字說出口。
「喔,好福氣!」皇帝問道:「你這七個兒子叫甚麼名字?」
劉繼元當然亦見到了皇帝,當面請罪。他說:「臣聞車駕親征,就想束身歸罪;無奈一班亡命之徒怕歸順後被誅,以致曠日持久,多喪王師。」
皇帝欣然答道:「果然有人能勸得北漢主納地歸順,免我太原百姓塗炭,我又何惜萬金之賞?不知馬峰是何許樣人?」
崔翰倉卒受命,卻從容得很。分佈受校的士兵,南北綿亙廿里,不下十萬人之多;建立五色旌旗,規定旗號,受校的士兵只看旌旗起伏變化,便知進退動止,六師周旋,渾如一體。皇帝在閱武台上檢閱,既驚且喜,將他在藩邸時所用的金帶相賜,許他為良將第一。
這一下,遼軍個個爭先,直往那座村落撲去。經過一片樹林,突然發現宋軍旌旗,未及細看,已是一排箭射了過來,遼軍立即就倒了十幾個,接著一員老將,一手持著銀槍,一手揮舞寶劍,衝入陣來,劈殺砍刺,當者披靡。
亂糟糟一場誤打誤殺,很快地平定了。宋軍雖打了個勝仗,但崔彥進卻很不高興;自覺中了范超的詭計,差點送命。越想越氣,便將他提到中軍大帳,親自審問。
第二天黎明,范超開東門出擊。劉繼業得報,便下令助戰;在城上集中士兵,手持硬弓,張弦待發,一則掩護,再則防備范超如果不敵,宋軍追擊到城下時,可以阻擋。
宋朝皇帝也非常焦躁,因為他的計畫是在攻下北漢以後,另有一番大舉措。曠日持久,損傷戰力,即使攻下了北漢,也是得不償失;因而召集親信大將會議,希望能找到一條善策。
其實不然。沒有幾天,北漢又有一員大將郭萬超,悄悄開城投降了宋軍。郭萬超是馬軍都指揮使,他一投降,北漢等於就失去了騎兵;同時城中的戰備虛實情形,亦隨著郭萬超都帶到了宋營,防守更加困難。
就這樣溫語垂詢,召見了好些時候,方始結束。接著皇帝發佈了詔令,任命楊業為右領軍衛大將軍,同時將他的長子延玉和第六子延朗補為供奉官;延朗並且奉詔改名為延昭。延浦、延訓則補為殿直,是天子側近的禁軍侍衛。向來非親信大將的子弟,不能做這樣的職務,所以這可以很明顯地看出,皇帝對楊業不僅重視,而且寵信。
「是了!你請等著。」
這些大將,由潘美領頭指揮,二月底就浩浩蕩蕩渡河挺進,一路勢如破竹,直抵太原城下,大兵數十萬,團團圍住,矢石如雨,日夜不停。
「唉!」劉繼元長嘆一聲:「北漢三十年基業,盡於今日了!」
「幾番征北漢,都以無功而返。」皇帝向曹彬說道:「此固有不得已的苦衷;十國未平,外患堪虞,不得不留北漢,作為屏障,以阻契丹南下。如今情勢大不相同;九國皆平,豈能留此彈丸之地,阻我一統之業?而況劉繼元蔑絕倫理,苛征暴斂,民怨沸騰,就沒有大兵討伐,北漢亦無久存之理。這番意思,只怕劉繼元想不明白,負隅頑抗,徒苦百姓。」
這樣舉棋不定,便成了進退失據。遼軍卻如猛虎出柙,士氣正旺,個個奮勇向前,舞刀直砍。宋軍且戰且退,殺一陣敗一陣,遺屍遍野,鮮血染紅了一條高梁河,而耶律休哥窮追不捨。御營車多於馬,有宮眷,有寶器,此時都成了累贅,皇帝為了逃命,只好都不要了,帶著幾名太監,沿著高梁河直往南奔。
「何以見得吃力不討好?」劉遇問他。
御營禁軍,七零八落,但亦必得盡力抵擋;而耶律休哥驃悍異常,一路猛追,一直追到涿州,只望著皇帝的馬塵,拚命揮鞭。
太原被接收以後,一共得到北漢的十州,四十一縣,共有十三萬五千餘戶,另外有降卒三萬。但是,太原舊城,皇帝決定毀棄,因為這座城背山面水,牆垣堅厚,易守而難攻,萬一北漢出奔在外的宗室,捲土重來,重行佔領這座城謀反,就會大費手腳。所以決定將太原府降為州,稱為并和_圖_書州,而以鄰近的榆次縣,為并州州治,另造新城。太原的百姓,移居榆次。
第一、士兵傷亡甚眾,需要整補;未受傷的,體力疲憊,作戰力大為減弱。
「我乃北漢宣徽北院使、永清軍節度使、檢校太保范超。」
皇帝實在是希望劉繼業能夠歸順,不獨是為了眼前太原的局面可以改觀;更為了他將來可以為國所用。但大家既都認為勸劉繼業投降是白費心血,也就只好先不談此事。
奉到詔令,楊業率領諸子,晉謁御營謝恩。皇帝看楊家小將,個個器宇軒昂,大為讚賞;特別是楊延昭氣度沉穩,足當重任,更在心裡默默記下,要好好提拔他。
於是劉繼元派遣他的客省使李勳,連夜奉表請降。未曾出城以前,劉繼元下令各城一律豎起白旗,只有守東南面的劉繼業,不聽亂命,抗敵如故。
於是劉繼元召集諸將會議,首先就問建雄軍節度使劉繼業,應戰應降?
第二、士兵這三四個月之中,艱苦備嘗,渴望休息;而聽說還要移師向東,想起炎夏行軍的苦楚,先就有了怯意。
崔彥進心想,這確是自己在陣前估量情勢,不夠正確,以致缺乏接應。如果讓皇帝知道了,會加責備,那就說不得只好將錯就錯了。
李漢瓊問明來意,面有難色。如果當初是讓曹翰主攻西北,一下派定了,倒也無話可說;現在再來調動,曹翰當然會不服,因而不肯答應。
救燕的都是契丹的名將,第一個是耶律休哥;第二個是耶律沙,第三個是耶律斜軫——這兩個人是得到緊急命令,契丹內部,恐有變故,星夜趕回國內應變。結果是一場宮廷政變,未曾發作,便已破獲。局勢既定,接到消息,說北漢已為宋朝平服;正在籌議如何應付時,接到幽州請援的緊急報告,便由耶律休哥掛帥赴援。耶律沙和耶律斜軫亦重新整兵,隨同耶律休哥一起急馳南下。
「話是不錯!不過也要曹觀察使同意才行。」
「這是臣的七個兒子,平日在一起研究發明的,一共三十六路,拙劣技藝,不足觀也。」
正在躊躇之際,范超又高聲說道:「將軍不必多疑,只我一個人過壕。」
這話說得更不中聽,明明是撿便宜,反倒說幫他人的忙!曹翰便冷冷地答道:「謝謝!我們忙過了,不需要人家再來幫忙。」
這員老將,正是楊業。他被授職為右領軍衛大將軍以後,只領虛銜,並無實際,所以皇帝在率師東征以前,特地面諭,希望他得便巡視邊界,細心考察防務。楊業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奉旨之後,立即率領衛隊,出太行山井陘,一路往宋遼邊界巡行,不想無意之間,救了皇帝的駕。
「這話倒也是。」劉遇點點頭,「你我看李節度使去。」
「臣所謂之勢,乃是天下大勢之勢。唐末以來,藩鎮割據,如今上賴太祖皇帝開創,陛下繼成;聖功神武,混一海宇,此是無敵天下之勢,正當乘勝努力,一鼓作氣,收復幽燕。至於餉匱師疲,不足為憂,唯在將帥師協力。果然撫慰得法,豈有得勝之師而不能振作者?」
劉繼業深諳韜略,自然知道太原已成外無援兵,內無糧草的絕地,萬難久守。不過自己雖然姓楊,世受劉氏之恩,而且賜姓為劉,亦算宗室,當然沒有主降的道理。
皇帝平服北漢,隨即移師東指,攻燕伐遼的計劃,凡是隨征大將,無不明瞭,亦無不支持。但是伐北漢與伐遼是整個計劃的兩部分,必須前一部分順利,後一部分才可以實現。換句話說,應不應該伐遼,要看伐北漢是不是順利而定。
而皇帝不知道這些情形,因為他已親率六軍,出太行八陘,直取幽燕,大舉伐遼了。
班師實在是撤退。如果遽然一撤,必遭城內守軍所追擊,所以皇帝的車駕先發,命令攻城的各路部隊,逐次後撤。這總算見機了,然而晚了一步,契丹的救兵,已經趕到。
「怎說無緣無故?崔將軍沒有看見城樓上在放箭?馬受了驚,自然控制不住。」范超痛心地說:「這明明是劉繼業發現了我要歸順,有意放箭搗亂。」
「我卻不信。」范超向上說道:「臣不才,明日黎明,願乞官家五百精騎,出城一戰,也教宋軍知我北漢有人。」
契丹領先一軍是耶律沙,望著宋軍旌旗追了下去,追到燕京西面的高梁河追到了——這條河發源於昌平州的沙澗,細流涓滴,可以涉水而渡。皇帝一面渡河,一面命左右禁軍抵擋。兩軍混戰,耶律沙落了下風,急急引師而還。宋軍為了保護御駕,不敢戀戰,也就鳴金收兵了。
「那麼,」范超大聲責問:「以劉節度之見,是束手被擒呢,還是開城投降?」
為了配合馬峰的行動,這天宋營中又有一道招降的手詔,用箭射到城上,轉上宮中。宋朝皇帝對劉繼元說:「越王吳王,獻地歸朝,或授以大藩,或列於上將。臣僚子弟,皆享官封。繼元速降,當保富貴。」劉繼元看到手詔,正在心神不定之際,左右傳報,馬峰要求晉見。
不過,他有個毛病,貪財而鄙吝。所以曹彬獻計,在郭萬超的部屬中,挑取幹員,假作逃回北漢,密報宋營虛實軍情,而實際上是做宋朝的使者,密頒皇帝的手詔與馬峰。
「一定是好的。」皇帝問道:「怎麼叫梨花槍?」
劉繼元大為震怒,搜查范超家屬,一律處死,將腦袋丟到城下;意思是向宋軍表示:處置叛逆如此嚴厲,你們不必再期望有第二個范超出現。
這已經在十天以後,黎明時分,劉繼元穿白紗衣,戴烏紗帽,是罪臣的打扮,頸間還掛一條白麻繩,表示抗逆朝廷,罪該萬死,準備皇帝降旨處死,便可用這條白麻繩勒斃。
劉繼元不從,因為他始終認為契丹兵一到,就可解圍,所以打算硬撐下去。這當然也因為太原城相當堅固,可以守得下去。
不過這話要說出來,會使得皇帝震怒,所以一時忍住,想隨後找個機會,婉言陳述。
這一計很順利地實現了。
他的部隊訓練極精,執行命令,十分確實,當時暴聲應諾之餘,隨即放出一排箭去。范超的五百騎都勒住了韁,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注視前方,不想後面起了變化,受驚了的馬,或者昂首長嘶,或者四蹄騰綽;馬上人不明究竟,不自覺地鬆開了韁繩。
皇帝聽得這番話,覺得句句打入心坎,但仍舊掩藏喜色,故意問道:「我想暫且班師,明年春天再圖大事。」
「臣有七男。」
「是要這樣做。你與扈從的學士去商量,看是招降詔旨中,應如何措詞,方能得體而動聽?」
「繼字是劉家輩公的排行,你不必和他們混雜在一起。拿繼字去掉,就叫楊業好了。」
因此,北漢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大臣武將投降的,日有所聞。劉繼元先還追查其事,到後來查不勝查,索性不聞不問。但是,他自己卻還不肯投降,依恃城池堅固,以及忠心耿耿的劉繼業,苦苦撐持,希望契丹援軍能來解圍。
「不容易!」潘美答道:「據臣所知,劉繼業絕不肯投降。」
這所謂亡命之徒,是指投奔遼國的宗室劉繼文和駙馬都府盧駿。但皇帝沒有將這兩個人看在眼裏,隨他們逃到何處,都不關緊要。他所關心的是劉繼業。
但是,此時卻是滿面慚惶,只有些傲性之色。進入御營,往下一跪,用清澈的聲音說道:「罪臣劉繼業請死!」
「官家休得煩心!」范超用充滿了信心的聲音說:「太原雖小,固若金湯;而況盧駙馬已自代州向遼國告急。想我北漢乃是遼國的屏障,遼主決無坐視之理,援軍必已在途,只要受得住,必有轉機。至於宋軍兵將數十萬,看來聲勢浩大,其實大而無當,反成累贅;糧食供應,豈是一件容易的事。再者,目前已是清和四月,轉眼炎夏,宋軍都屯在草地上,日晒雨淋,毫無遮蔽,就是鐵打的也禁不住。所以只要堅守,情勢必定一天比一天於我有利;到得宋軍糧草不繼,人困馬乏,不得不退師之時,我軍乘勝追擊,與遼軍裏外夾攻,怕不殺他個落花流水?」
而就在這時候,第二排箭又到。受了驚的馬,如脫弦之箭,掀開蹄子,往前直衝。
他是極力贊成伐北漢,而且一切作戰計劃亦是他所擬訂的;但對伐遼卻不以為然,舉出來的理由是:
「如果劉繼元肯降,太原軍實,自是北征的一助;只是劉繼元的作為如此,恐怕負嵎頑抗,尚有時日。」曹彬說道:「劉繼元目前所恃者,是劉繼業;未來所恃者,是契丹。如果能讓他明白,契丹兵因石嶺關之阻,決計到不了;而劉繼業雖為名將,智勇過人,無奈單木難支,亦不可恃。」
「來將何人?」他用漢語大聲喝問。
耶律休哥大吃一驚,急急勒馬細看,那員老將似乎面熟;再看他後面的旗幟,是斗大一個「楊」字。
「善策莫如勸降。」曹彬說道:「臣聞劉繼元執迷不悟,下令收集箭支,獻箭一支,得錢十文。如今已聚集了百餘萬支——」
於是加緊部署,率師東進。但崔翰的獻議,實在過於輕率,人困馬乏,天氣又熱,望著巍巍的太行山,士兵都懶懶地不想前進。
馬峰的口才很好,又是加意做作;劉繼元看到他以衰病之軀,痛哭流涕,心裏便越發動搖了,只是口頭上還不曾答應投降,只以好言安慰,派人將他送回府去。
崔彥進左右的衛士,一擁而前,將范超從馬上揪了下來。他大驚極喊:「我有話說,我有話說!」
於是皇帝故意這樣問說:「強弩之末,不可以穿魯縞。現在餉匱師疲,形勢似乎於我不利,有何可乘之勢?」
「范超,你那篇鬼話想哄誰?明明是詐降作奇襲,說甚麼一片血忱,歸順大宋!左右,拿他推出去斬了!」
於是那個軍頭親自去報告軍情。攻東面的是崔彥進,得報頗為疑惑。范超是劉繼元的親信,他是知道的,只不知來意如何?可能是代表劉繼元來談判投降的。果然如此,那就太妙了。
為了全城百姓,劉繼業不能再堅持原意了,於是向北一拜,掩面痛哭。這一拜是拜北漢的開國之主劉崇,感於知遇之恩,而國破家亡,不能再做北漢的忠臣,唯有盡情一慟而已。

「你本不姓劉,就不是劉氏的宗室。北漢已經納地,天下混一,各從其便,你就從此刻起,復你楊氏本姓吧!」
這算是一個捷報,皇帝自然傳旨嘉獎。而范超的厄運,卻還不止個人喪命——他原來的打算是,投降宋軍只作為力竭被俘,劉繼元就不會為難他的家屬;那知事機敗露,劉繼業據實上陳。
諭曹翰:卿智勇無雙。太原西北面,非卿不能當也。可即日與劉遇對換。朕佇候捷報,不吝美酒為卿與所部慶功。勉之,重之!太平興國四年四月十五御筆。
李漢瓊有甚麼辦法?苦口勸解,曹翰絲毫不讓。事實上劉遇和史珪的要求,極不合理,很難博得他人的同情,所以對於曹翰的強硬態度,亦沒有甚麼人說他不對。
「你是不是真的叫范超?」
「我已經去視察過了。」皇帝說道,「西北一面,城牆厚,敵人多,確很難攻。曹翰,你向來用兵,多出奇謀,不知道你預備如何下手?」
「你本姓楊,是不是?」
於是曹翰回營,立即下令,構築土山。這座山要比牆來得高,居高臨下,才能控制局勢。
那知范超別有用心,匹馬當先,直到壕邊,大聲喊道:「宋軍聽著!請主將出來答話。」
劉繼元聽得這話,越想越有理,越想越歡喜,喜孜孜地問道:「范節度使的這番看法,大家以為如何?」
「臣以為欲使劉繼元曉然於順逆存亡之理,必先使其左右有敢言之人。」曹彬歸結到本題上,「有個人,似乎可為陛下效力。」
「這樣換,當然有理由的。」史珪說道:「第一,曹觀察使的兵多;第二,他的兵到得早,休息多日,養精蓄銳,正該擔當攻堅之任。不然就太不公平了。」
然而劉繼元正式請降的儀式,卻一直未能舉行,因為劉繼業誓死不降。而大宋皇帝愛惜將才,越是他不肯投降,越要他投降,對於各節度使自動請戰,殲滅劉繼業和他部下的建議,一概不許。這樣往返磋商,結果決定對劉繼業另作處理和_圖_書,北漢正式投降的儀式,先舉行了再說。
守在壕邊的一個軍頭,見范超的服飾,是一員大將;卻又箭不上弦,刀不出鞘,不似要打仗的樣子,便不敢造次,隔壕問道:「你是北漢的甚麼人?」
皇帝得報震怒,決定大申軍法,要嚴辦幾個不力的將帥;卻有個側近的馬步軍都軍頭,名叫趙延溥的,干冒宸嚴,極力諫阻。
但就是那三點理言,已使得皇帝不能不作考慮;如果眾口一詞,是如此說法,皇帝當然不肯一意孤行,卻偏偏有個人獨唱高調。
馬峰得到消息,再次進宮,在人聲鼎沸中,進最後的諫勸。認為求和已到了最後關頭,劉繼業所部雖勇,究竟是血肉之軀,能支持得幾時?一旦被殲,宋師就可以長驅直入,那時要想投降,對方亦未見得肯接受。
「是!臣連日與郭萬超長談,對北漢內部情形,略有所知。有馬峰其人者,如陛下能賜以恩惠,當可勸劉繼元來降。」
第一、原以為太原彈丸之地,一鼓作氣,便可攻下,那知攻了兩個多月。這一下,倒了銳氣。
以後又加增築,共有東、西、中三城,連結一起,周圍共有四十里。攻城的部署由李漢瓊負責,他因為打聽到北漢第一大將守東南,所以決定自己與石嶺關都部署牛思進攻南面;崔三片進攻東面;曹翰攻東北;劉遇攻西北。
變生不測,宋軍大驚。崔彥進趕緊回馬,一面大喝:「拿住這個惡賊!」
「這就失時了,來往跋涉,徒耗人力物力;而且天威正盛,契丹又有內亂,無力對外,正是大好時機。願陛下神衷獨斷,克竟全功。」
皇帝欣然接納,親筆寫了一通手札:
拆開一看,自然驚心動魄,所好的是,宋師寬了三天限期,按兵不動,還有從長計議的機會。
到第九天上,土山終於築成,卻不拆木牆移到山頂,在木牆上開了好些口子;牆後架設床子弩,鱗次櫛比,俯視著太原西北城牆,牆內就是晉陽宮,從木牆口子內試射弩箭,竟能到達晉陽宮殿廷,證明這座土山,對北漢確是極大的威脅。
原來的計劃是以大吃小,要一鼓作氣拿下幽州,現在勞師遠征,曠日持久,萬一契丹派兵來救,內外夾擊,非吃大虧不可。皇帝一看形勢不妙,下詔班師。
此時如何能容他從容陳詞?先捆起來再說。而那五百騎兵卻真冤枉,前進無路,後有利矢;不是為劉繼業射殺,便是為宋軍一擋,墜馬入溝,不死即傷。落荒而逃的,十不得一。
崔彥進聽這一說,有了計較;先下令戒備,用弓箭指著范超的騎兵,同時在壕邊張起絆馬索——如果范超單騎過來,可以從容躍過;倘或大隊騎兵衝到,絆馬索一繃緊,就會落入壕溝,這個佈置是萬全之計。等諸事齊備,方始放下跳板。
「對了!倘能說劉繼業來降,倒是釜底抽薪之計。」
大家相顧無言,只有劉繼業開口:「我算得到,敵人亦算得到。從來圍城必留缺口;三面迫緊,被圍者自然向缺口尋出路。如今宋軍四面長圍,不合兵法。想宋軍之中謀臣如雨,猛將如雲,豈見不到此?以臣愚見,實未可樂觀,反啟輕心。」
劉繼元大起恐慌,連番遣人向契丹求急,無奈一道石嶺關阻隔,不但援軍不至,而且音信不通。於是樞密使左僕射馬峰,便勸劉繼元說:「不如投降算了!」
「是。」
李漢瓊當即派一名衛兵,將曹翰請了來,一說經過,曹翰就冒火了,為甚麼不跟他人換,要跟自己對調,莫非看得他這個觀察使,地位低於節度使,就好欺侮?
於是宋軍分兵四面攻城,皇帝而且派定了潘美「知幽州行府事」,只以為幾天工夫,就可以克敵致果。那知幽州的城池相當堅固,而且耶律學古守得很好,所以攻了十天,雖然附近順州、薊州的契丹兵都已投降,而幽州依然不能攻破。
此時前後相望,不過半里把路,耶律休哥下令放箭。一面放,一面追,亂矢如雨,皇帝屁股上中了兩箭,幾乎跌下馬來。耶律休哥眼看大功將成,心頭狂喜,怕亂箭射殺了大宋天子,反而不妙,下令停止放箭,同時宣布:凡能生擒宋朝皇帝者,膺千金之賞。
為此,皇帝召集御前會議,徵詢諸將的意見。起先大家不敢講話,在皇帝的極力鼓勵催促之下,曹彬終於開口了。
「你是說北漢中有人可為我效力?」
將領自告奮勇,劉繼元不能壓他的銳氣,當即准他以所部精兵,出城突襲;同時許諾,若能克敵致果,打個勝仗,顯顯北漢的威風,不惜重賞。
或者,宋朝皇帝忍無可忍,斷然發動總攻;破城之日,必然大事屠殺。與其死於敵軍之手,不如死於君王之前。
唯有永清軍節度使范超不同——此人曾經奉命弒害劉鈞的皇后,是劉繼元的親信;這時候出班陳奏,有一套極其慷慨激昂、忠義之氣、溢於言表的話說。
收拾涕淚,棄盔卸甲,也換上縞素紗衣,隨著薛文寶到御營請罪。皇帝得報大喜,立即傳見;而宋軍將帥久聞劉繼業的威名,不期而集,要看一看他的英姿。只見他身高八尺,挺拔如鶴,面紅如火,襯著一部兩尺多長的飄拂銀髯,視線到處,精光四射,懾人心魄,真是好威武的相貌。
「你們把它記下來。」皇帝向左右吩咐;接下來又問:「你七個兒子,想來都是將才?」
然而皇帝並不知道。進入村落,因為座騎受傷,從人星散;又怕耶律休哥緊追不捨,所以匆匆換下龍袍,改乘一輛騾車,往南而逃,狼狽不堪。幸好耶律休哥因為楊業部下一擋,身被三箭,無法追趕,收師而還,才讓大宋天子逃出一條命去。
第二、軍糧、弓箭、武器、營帳及其他一切軍需品,損耗甚多,尚未補充。
「西北是晉陽宮,劉繼元親自在防守,城牆又厚,敵人又多,一定攻不下來。」史珪又說:「勞而無功,不去說他;徒然讓弟兄們白白送死,於心何忍?」
「言重!言重!」皇帝親自下御座,虛扶一扶,「你站起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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