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這老糊塗,」米太太很溫柔的說著,一面將頭靠到米醫生的懷裏去。
「哦,他真叫人佩服,」媚蘭熱烈地嚷道:「他的見證是那些北佬不能不相信的。他對於這樁事情處置得真是聰明。我是永遠謝他不盡的——也謝你不盡的!你們真是好!」
「哦,請你不要見怪,衛太太。你待我這麼好,你要是不高興我,我是受不了的。我忘記了你是頂喜歡甘太太的,我剛才的話說錯了。那位甘先生,我也替他傷心。他實在是個好人。我常常到他店裏買東西的。他待我很客氣。可是甘太太她——唔,她是不像你的,我看她這人心裏是冰冷的。……你們幾時替甘先生出殯呢!」
至於本地人裏面,那天晚上也都在討論這個題目。那些女太太們口裏都對自己丈夫說,只要保得丈夫的性命,北佬笑與不笑她們是不去管的。但在暗地裏,她們卻都情願丈夫去吃大夾棍,不願啞口吃黃蓮,替丈夫擔受這樣的恥辱。
「可是媚蘭說餓狼陀失掉之後他也去入過伍的。」
「謝你說得好,太太。可是我想——我想白船長也裝得很像的,」貝兒說時聲音裏面露出很得意的樣子。
「唔,照我想起來,他這回的事情一部分是為著媚蘭,但是大部分是要跟我們大家開個大大的玩笑。我們都是恨他的,而且都擺出臉上來恨他,因而他趁這個機會來替我們造成一個窘局,叫我們自己選擇一條路,要末我們假供是在那個婊子家裏,以致加給自己一種大大的羞辱,要末我們據實供出來,讓北佬拿去絞殺。我們若是走前一條路,那末我們就不得不感激他和他的那個——那個相好,但是他又知道我們情願絞殺也不願意感激他的,因此我們陷入窘境了。他就是要窘我們一下,好讓他痛快痛快。」
等不到天亮,本地居民家家都已知道消息了。就是他們家裏的黑人,雖則誰都不曾告訴他們什麼,卻也通過他們自己那種黑色的電線,什麼都已知道了。昨天夜裏他們怎樣去進攻,甘扶瀾和韋唐怎樣被殺,衛希禮怎樣受傷,乃至扶瀾的屍體怎樣移動,大家已經沒有一件不知道。
「這是對於你的一個侮辱呀,米太太,」他怒氣沖沖的說。
「怎麼,人家救了我丈夫的性命,我親自跑去謝謝她,這有什麼不合適的呢?」
「謝你說得好,衛太太。我覺得做這種事情是頂快樂的。我當時說衛先生常常到我那裏去,我——我希望你不會覺得不好意思罷。實在是,你知道的,從來不——」
媚蘭上了車,馬夫就把車門關上了。她在貝兒身邊坐下,伸手去摸她的手。
從外面看去,那些人家都是漆黑的,靜默的,好像早已進入黑甜鄉去了一股,裏面卻都在嘁嘁喳喳的秘密說話,一直鬧到大天亮。不但那些與本案有關係的人家如此,就是那天晚上沒有參加行動的三K黨人,也都已做著逃亡的準備。馬都上好鞍轡了,手鎗都掛在腰上了,乾糧都裝在囊裏了。要不是英黛及時送去那個秘密的消息,沿桃樹街一帶www•hetubook•com•com人家的男子怕一霎時都要逃光的。可是英黛家家戶戶都通知到了,她說道:「白船長叫你們不要逃。路上要有危險的。他已經跟那姓華的傢伙都接洽妥當了。」於是那些男人在黑暗房間裏低聲商議道:「可是我怎麼好信任那個天殺的提包黨呢?也許是他弄的圈套罷!」女人們便哀求道:「不要走!他既然救了希禮和艾恕,自然也肯救別人。而且英黛媚蘭都肯信任他,那末——」於是大家將信將疑都在家裏耽著了,因為此外也沒有別的路可走。
米醫生仔細想想瑞德給他落進了這個圈套,覺得怒不可遏,曾經告訴米太太,說他如果不因要牽涉別人,他是情願拿去絞殺了,也不願去自供是在貝兒家裏的。
「你今天在法庭上的態度,真是叫人佩服呢,華太太!我們這些男人的性命,的確都是你跟你那些——那些小姐救出來的。」
前半夜裏,北佬兵士曾經到過幾十家人家去搜查,凡是不能或者不願說出自己剛才是在貝兒家裏的,都被他們逮去了。其中如皮瑞納,如梅太太的一個姪兒,如西門家的幾兄弟,如彭家的安地,那天晚上都是在監牢裏過夜的。他們確都參加過這場事變,但是北兵開來之後,他們就都散走了。回家不久,等不及英黛來通知,就被北兵來逮去。幸而他們回答的話兒很是得體,說剛才他們到底在那裏,那是他們自己的事兒,與他們天殺的北佬絲毫無涉的。那些北佬看看沒辦法,只得把他們關在牢裏,等明天早上再審。至於梅老頭子跟亨利伯伯,便都老著面皮說是在華貝兒賭場裏。夏隊長說他們年紀老了,不該到這種地方去的,他們便老實不客氣的要跟他決鬥起來。
「軍事法庭會叫他們賠我那些鏡子嗎?」
「明天早上。你剛才說甘太太的話又錯了。甘先生死了之後,她悲傷得什麼似的呢!」
「不,」貝兒說。「那是不大合適的。晚安。」
「也許的,」貝兒顯然現出不相信的神氣說。「好罷,我得走了。要是我時間耽太久了,我怕人家要認出這部車來的,這對於你很不方便。還有,衛太太,你以後要是在街上碰見我,你也不必跟我打招呼,我會諒解的。」
「像你這樣好人是應該我們盡力的,」貝兒熱烈地說。「要是別人,我就誰都不來管了。要是這樁事情只有甘太太的丈夫獨個人在裏面,我也無論如何不來管了,不管白船長怎麼說罷。」
「你們衛先生才叫人佩服呢。我真不知道他怎麼能站得牢的——那麼清清楚楚的說著話兒,竟像沒有這麼一回事似的!昨天晚上我看見他的時候,他還跟一隻豬玀似的在淌血呢!你看他沒有什麼要緊罷?」
「哦,你有孩子嗎?他是住在——嗯——」
媚蘭探頭進去看了看,一面問道!「裏面是誰?請進屋裏去坐一會兒好嗎?外面冷哪。」
「可是北佬不會知道呀。而且我們為要保全自己的腦袋,正是要他們相信才好呀。他們如果相信www.hetubook.com.com了,他們就要笑了,這是叫我無論如何忍受不了的。而且這對於你也是一個侮辱,因為——親愛的,我對於你是一向都忠實的呢。」
「哦,我的天!你當是梅太太那樣規矩的女人會談這種事情的嗎?」
媚蘭呆了一會兒,想了想她這話裏的含義,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覺得車裏坐著這個漂亮華麗的女人,無論是行為說話,都並沒有一點妓|女的習氣。她的談吐雖則平常而俗氣,她的心卻是好的,熱的。
「好,這些天殺的叛徒竟跟我們的特務隊一般有了組織了!」他說。「你聽著,明天開軍事法庭,你跟你的那些女孩子都得到。」
「是的,謝謝你。醫生說他不過皮肉受了一點傷,只是淌血淌得多一點,今天早晨他——嗯,他是拿白蘭地扶起來的,不然的話,他真站不了那麼許多時候呢。可是,華太太,他的性命是你救起來的。你當時裝起那麼發瘋的樣子,說要他們賠你的鏡子,你的話真說得像呢。」
當天晚上,英黛就到那些有關係的人家去把瑞德這個計劃挨戶通知了。那些人家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總之,那天晚上餓狼陀北頭是沒有幾家人安穩睡覺的。
「哦,嗨,衛太太!你懂得我的意思罷。」
「是的,我知道。不,我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意思。我是感激你得很。」
他們這一慮倒是慮得不錯,因為那些北佬自從佔領餓狼陀以來,看見本地人對於他們這樣冷漠,這樣擺架子,心裏早就覺得不痛快,現在出了這樣的醜事,他們就都大笑而特笑。尤其是那些北佬的女眷們,竟都笑得眼淚也出來了。嘿,你們南邊女人平日這麼大模大樣不理人,原來你們的丈夫都是這樣的!還要藉口什麼政治集會呢,這不是大開玩笑嗎?
一般女人知道這場慘劇都是思嘉種的禍根,大家都對他深深懷恨,及至聽說她的丈夫已經死了,她又只得悶聲不響等著去收屍,這才減輕一點對她的恨毒。至於韋唐的妻子芬妮,大家都很替她衰同情,因為她剛剛養過一個孩子,但是那天夜裏有一隊北兵圍住她家的房子,在那裏守候韋唐回去,因而大家都不能去安慰她,同時白蝶家裏也有一隊北兵在那裏守候扶瀾。
「你簡直昏了神了!簡直不知在說什麼了!」
「衛太太,你今天早晨是不應該送那條子給我的。並不是我不寶貴你的條子,可是也許要落到北佬手裏去的呢。你說要親自到我家裏去謝我,那是,衛太太,你太糊塗了!怎麼想得起來的!所以我天一黑就趕到這兒來,請你趕快打消這個意思。因為我——因為你——這是不合適的呢。」
「這我知道的,」米太太說時微微笑了笑,並且塞一隻瘦手到米醫生手裏去。「可是與其要你頭上一根頭髮絲受到危險,我就情願你真的到貝兒家裏去了。」
「你說什麼,米太太?」
「如果是為著思嘉,他就不會這麼幹法了。他一定是巴不得甘扶瀾拿去絞殺的。我看他是為媚蘭——https://www.hetubook.com.com
「怎麼不像話?我心裏是明白得很的。我已經沒有了達西,沒有了斐爾,就只賸你一個了,我只要能不失去你,你就永遠住在貝兒家裏我也情願的。」
「可是我可以賭咒,別的那些太太們是不會感激我的,」貝兒突然帶著憤恨的語氣說。「我也可以賭咒,她們一定也不感激白船長。她們為了這件事,一定比從前更要恨他,我可以賭咒,只有你一個人是肯感謝我的。我可以賭咒,那些太太們要在街上碰到我,是連看也不會看我一眼的。可是我不管。那怕她們的丈夫統統拿去絞殺了,我也不管的。可是衛先生我可要管。你記得打仗的時候,你替我拿錢捐到醫院裏去,那件事情是我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這個城裏沒有一個女人像你這樣待我好,我對於人家待我的好處是永遠不會忘記的。衛先生要是拿去絞殺了,你不是做了寡婦了嗎?你的孩子不是做了孤兒了嗎?你那孩子真好呢,衛太太!我自己也有一個男孩子,所以我——」
等不到天亮,大家都已知道一早就要開軍事法庭,又都知道本城有些傑出市民的安全,都只靠三件事情在那裏維護:——第一件是要衛希禮能夠直立在公開的法庭上,彷彿絲毫沒有受過傷;第二件是要華貝兒肯承認那些嫌疑人昨天晚上的確都在她家裏;第三件是要白瑞德出面替他們做見證。
「不,他不住在餓狼陀。他是從小就不在這裏的。他在外邊進學校。他從小就離開我了。我——唔,昨天白船長要我到法庭去作證的時候,我問他是些什麼人,他說有衛先生在裏邊,我就一點都不遲疑了。我對我的那些女孩子說,『倘使你們不說衛先生整個晚上都在我們這裏,那我就要你們的命。』」
「哦,你是華——華小姐——華太太。」媚蘭喊道。「我正要見你的緊呢,快請進屋裏坐去。」
「為什麼呢?」
米醫生嘆氣道:「可是他帶我們到那邊樓上去的時候,他是一本正經並不像開玩笑的呢!」
「你睡你的覺罷,」米太太說。
「好罷,那末你去睡去罷,」米太太語氣之間顯然流露出大大的失望。及至米醫生彎下身去脫靴子,她才又有些高興起來。「我猜朵麗總已向梅老公公問得詳詳細細了,過一天我去要她說去。」
米醫生氣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默默將米太太的面頰摸了一會,這才又突然說道:「你想那個姓白的傢伙,要我去受他的恩惠嗎!我倒不如拿去絞殺了還好受些呢!不,那怕我的性命是他給我的,我也絕不能拿禮貌去對待他,你想他那麼的驕傲,那麼的無恥,竟會去做那種投機的事業,叫我那裏忍受得了呢!他又不曾打過仗,要我去感激他的恩惠嗎?」
第二大下霰雪,下到傍晚才停,接著刮起冷風來。其時媚蘭門前停著一輛神秘的馬車,車帘子拉得密密,同時進來了一個陌生的黑人,說那車裏有人請媚蘭出去說句話,媚蘭就披上一件大衣,跟著那黑人出去了。走到車旁,車門就唰的開開來,一看裏https://m•hetubook.com•com面模模糊糊的坐著一個女人。
「哦!」媚蘭聽見貝兒老實不客氣的提到她的那些女孩子,就愈加覺得不好意思起來「哦,你真是好,你的那些——嗯——她們也真是好!」
「米太太,你不能疑心他們兩個會有什麼事情的呢!」
「我對於這樁事情,全盤都不以為然。」
還有一點使他們覺得難受的,就是這些事情要給那些北佬和提包黨人拿去做話柄。他們向來是本城傑出的人才,誰知竟是常常進出華貝兒的賭場的!有兩個為了爭風決鬥而死了,其餘的被華貝兒趕出門去,還有的被北兵抓住了不好意思說出來。這樣丟臉的事情,還不要被北佬和提包黨人笑死嗎?
「我問她家裏。她家裏是怎麼一個樣子的?有花玻璃的燭臺嗎?有紅絲絨的帘子嗎?有很多一人多高的金框鏡子嗎?還有那些女孩子——她們是不是都不|穿衣服的?」
「哦,你不要蠢罷!可是自從希禮做俘虜交換回來以後,媚蘭一逕都是極喜歡他的。至於那姓白的傢伙,我倒又要替他說句話,他在媚蘭面前是從來不那麼嬉皮笑臉的。他見了媚蘭老是那麼和顏悅色,規規矩矩,簡直換了一個人一般。你看他對付媚蘭的態度,就可知道他未嘗不可做個規矩人。至於他為什麼要來管這樁事情,我的意見是——」她停了一停。「我這意見你大概是不以為然的。」
「賠你媽的鏡子!你叫白瑞德替他們賠去罷!這個地方本來是他的,是不是?」
「那是瞎說。媚蘭是不管什麼流氓的話也會相信的。可是我總不懂,這樁事情為什麼要他牽進裏面來呢——為什麼要他這麼起勁呢?我真不好意思說出口,可是人家都在說他跟甘太太的閒話了。的確的,我也看見這一年來他們常常一塊兒趕車出去。他一定是為著他才這麼起勁的!」
「可是人人都知道你絕不會到那兒去的,因為——因為——」
「哦,米太太,你這太不像話了!」米醫生想不到米太太會這樣的現實主義,不由嚇得嚷起來。
「哦,我的天!」米醫生不由得暴吼如雷起來了,因為他萬想不到一個貞潔女人對於一個淫盪|女人的好奇心會有這麼大的!「你怎麼好問這種不識羞恥的話呢?你簡直昏了頭了。我去替你配一服安神藥來罷。」
「我不要安神藥。我只要知道。哦,親愛的,我要知道一個婊子人家的情形,現在是唯一的機會,你幹嘛這麼小氣,不肯對我講呢!」
「我能跟你說話正是光榮呢。我是一輩子都感激你的,好罷,我們有機會再見罷。」
「我並沒有注意到。實在不瞞你說,當時我跑進那裏。羞也覺得羞死了,那裏還有心思去注意我的環境呢?」米醫生一本正經的說,因為他看見自己的太太今天晚上突然露出真性情來,心裏覺得非常懊惱了。「現在要請你原諒,我打算睡一會兒覺了。」
「那是不行的,衛太太。」貝兒的聲音帶點兒怨恨的意思。「你請進車上來坐一會兒罷。」
「你今天的事情我怎樣才謝得你盡呢!我們大家都怎樣謝得你盡呢和_圖_書!」
華貝兒本人也被夏隊長傳去問話。夏隊長還沒有問到她的行業,她便大呼小叫的說要關門不幹了。據她供稱,今天晚上剛吃過晚飯,便有一大堆醉漢闖進她門裏去,登時吵起架來,以致打碎她家最好的鏡子,嚇壞她家那些女孩兒,所以當天晚上只得關門不再做生意。不過夏隊長要是高興去喝一杯兒,她的酒吧間是仍舊可以開的。
「唔,衛太太,像我這種行業的人還有什麼事情不明白?那些大戶人家的太太奶奶們,都當我們是傻子,什麼都不懂的。我們實在什麼都懂得。要是那些太太奶奶們知道我們心裏有這麼明白的話,大家都要嚇了一跳呢。我看甘太太這個人不是好人。她的丈夫跟那韋家的小伙子都是她給殺死的,簡直跟她親手拿鎗開殺他們一樣呢。這回這樁事情都是她闖出來的禍。她早就不該那麼一天到晚的東奔西跑,去勾引那些下流黑人跟白人了!你就瞧我自己的那些女孩子,倒是沒有一個——」
「她是我的弟婦,你不該說她的壞話,」媚蘭淡淡然打斷了她。
「哦,米先生,」米太太略略遲疑一下道,「那邊是怎麼一個樣子的?」
「請你上車來坐一會兒罷,衛太太。」媚蘭聽那聲音有點兒相熟。
貝兒急忙伸手在媚蘭臂膀上捏了一把,然後又急忙縮了回來。
大家為了後面這兩件事情,都覺得非常痛心。華貝兒是什麼東西!這許多人的性命要靠她一句話呢!這是叫人受不了的!平常一般規矩女人在街上碰見華貝兒,立刻要躲避不及,因而不能相信她在法庭上會得回出話來。至於那些男人自己的心理,倒不像這些娘兒們這般褊狹,他們多數都還覺得華貝兒是個好人。不過因有白瑞德這麼一個投機家和提包黨夾在裏面,他們就覺得非常難受了——難道他們的性命和自由竟靠他這傢伙維持嗎?
唯獨對於思嘉,北佬是替她表同情的,他們覺得思嘉到底是個上等的女人,而且餓狼陀的女人裏面,唯有她是對他們好的。他們知道思嘉的丈夫沒有能耐,不能好好養活她,已經就對她有了同情了,現在又曉得她的丈夫不但不能養活她,並且還在外邊不規矩,因而更加替她可憐了。至於米太太、梅太太、艾太太,以及韋唐的老婆,而尤其是衛太太,那些北佬女人都對她們抱著幸災樂禍的心理,每次看見她們都要對她們冷笑,以為這樁事情就是給她們一個教訓。
夏隊長看看左右人都在暗笑,知道這件案子又問到鬼身上去了,便覺得怒不可遏,說他並不要她媽的女孩兒,也不要喝她媽的酒,只問貝兒知不知道那些醉漢的名字。貝兒說當然知道。他們都是她的老客人。他們是每個禮拜三晚上都要去的,自己稱為「禮拜三民主黨」,她可不懂這個名字是什麼意思。又說他們如果不賠償她的損失,她一定要到法院去告他們。又說她家裏是規規矩矩的,為什麼他們要去鬧呢?——哦,他們的名字嗎?貝兒毫不遲疑的報出一打名字來,正是夏隊長覺得大有嫌疑的。夏隊長看看沒奈何,只得冷笑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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